顾怀瑜凉薄的凤眸扫过众人,手中的白玉佛珠一粒一粒地送着:“一盏茶的时间,本王可以既往不咎你们知情不报。”
——一盏茶过了,当时对错不论就得杖毙。
一盏茶的时间很短,人群出现骚动,开始有胆子比较大的站出来跪下。
“丫鬟柳红被江嬷嬷污蔑偷盗,虐待致死,最后尸身被江嬷嬷投了井。”
“奴才的哥哥曾因为经嬷嬷克扣月钱,被打断腿,至今不良于行卧在床榻。”
“奴婢曾因不愿听江嬷嬷上交月钱孝敬,被赶去冬日用凉水浣洗衣物。”
“江嬷嬷曾将府库宝物倒卖,中饱私囊。”
“江嬷嬷.......”
掌事姑姑江嬷嬷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重罪,每一个跪下的丫鬟小厮说的时候战战兢兢,磕磕巴巴。
他们知情不报,期满主上,难逃刑罚。
但愿现在为时不晚,希望王爷可以免除他们的死罪。
顾怀瑜安静地送着手里的白玉佛珠,神色丝毫未变。
沈姒坐在一旁听的时候杏眼满是诧异。
一个掌事嬷嬷,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掌管一府杂物,衣食住行方方面面。
沈姒以为江嬷嬷只是仗着在府中伺候王爷多年,才气焰嚣张。
却不曾料到可以跋扈到如此地步。
简直是过犹之而不及,恶人一个!
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看江嬷嬷后不后悔欺负她!
哼!
一盏茶的时间眨眼即逝,院落里重新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很好。”
一直坐在主座上的顾怀瑜淡漠开口,手上佛珠的墨绿璎珞晃了两下。
“带下去,杖毙。其余人发落贱卖。”
沈姒坐在顾怀瑜身侧,她侧过头看着面容秾艳似修罗的顾怀瑜神色淡漠地下令,眉梢眼尾连戾气都没有。
声音毫无起伏,冷冽似冰天雪地,没有温度。
“是。”
表情肃穆的护卫两两拖着江嬷嬷和一众人等下去了。
痛哭尖叫的人走了几步声音戛然而止,沉闷地哼了几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沈姒有些怔愣的看着面容无悲无喜的顾怀瑜,心中五味杂陈。
她好像现在才有点反应过来,她嫁给的是摄政王。
是那个权倾朝野,以残暴之名着称的摄政王。
“姒姒被吓到了?”顾怀瑜伸出修长的手捏了捏沈姒脸上的软肉。
沈姒杏眼带着惊恐,长睫慌乱地抖动,不敢说话。
她像是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狩猎者躲在暗处蠢蠢欲动。
“该用膳了,姒姒。”
顾怀瑜起身,牵起沈姒柔若无骨的小手,掌心里的小手在轻轻颤抖。
“害怕了?”顾怀瑜挑眉明知故问道。
这就害怕了吗,明珠?
若是将你拖进深渊,可是要哭了?
沈姒摇摇头,又点点头。
杏眼一直看着衣摆上的绣样,顾怀瑜只能看见他的明珠颤抖慌乱的长睫。
“嗯?”
害怕再不说话顾怀瑜会生气,沈姒开口:“如果你不来,你会知道这些吗?”
她没有回答顾怀瑜的话,而是问了一个大相径庭的问题。
——如果你不来,我是不是会一直这样?
暮色迷离,清风卷起落叶婆娑作响,恍惚中,她好像听见顾怀瑜轻笑了一声。
沈姒不确定的抬头看去。
顾怀瑜一身绯红,长身玉立,像是一棵挺拔的雪松。
“若是不知道,今日便不会来了。”顾怀瑜的淡漠的声音多了几分温和,解释道,“前几日积压的政务繁多,本王回府的时候你都睡了。”
沈姒眨眨杏眼,顾怀瑜的话她听得模棱两可——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今天不忙特意过来的。
好像是这个意思吧?
应该是吧?
“我刚刚.........有点害怕.........”沈姒歪歪头看着顾怀瑜牵着她的手,那只修长的大手,骨节分明,皮肤似冷白玉。
干净好看,苍劲如松。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掌管大梁生杀大权。
这双漂亮的手,搅动朝堂风云,波诡云谲。
无数的人攀附于这双手带来的权势,其中又不知道有多少像江嬷嬷一样借助权势满足私欲。
可是这双手,刚刚给她撑腰了。
“你说过,我乖一点的话,就不会杀我的。对吗?”
沈姒垂着头,抠着自己的手心,不确定的,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她低头乖巧的样子,让顾怀瑜狭长妖冶的凤眸里划过丝丝阴鸷,满是偏执。
当朝摄政王,以一己之力和朝中数大派系抗衡,尚且占三分上风。
他的周围环狼饲虎,王座之下满是鲜血枯骨。
所有人都紧盯着他,妄图从他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口肉,群起焚之。
而现在,他的明珠,颤颤巍巍地说自己害怕。
甚至还问他是不是乖点就不会杀她?
他的明珠看着一地的血腥残暴,慌乱得不知所措奔向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