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伤,等会先去村医那拿些治外伤的药。村里若是遇到了些人问你什么,你也不需要回答,我来就好。”
舒秋扶着竺启下了山,看到不远处的房屋和屋外零落的几个人影,提前告诉他该怎么做。
“我知道。”竺启应声。
现在正是农忙时节,村里本就是空空的,进了村,那零星的几个人影也不见了踪迹。
两人对视一眼,绷紧的眉头同时放松。
为了方便采药,村医居住的房子离山并不远。
不出一刻,两人就到了门口。
房子正门是开着的,舒秋就和竺启直接走了进去,“方叔,你在吗?”
村子名叫李家村,大多数人都姓李,除了外嫁来的小媳妇。
也还有另外的两个例外,就是村医和舒秋。
村医姓方名程,原是个游医,一边游历一边行医。
他游历到李家村时,与一姑娘定情。
可惜,村医喜欢的姑娘被父母早早定给了外地的一户人家。
姑娘为了父母之命含泪嫁了过去。
但她婚后不幸,又生了个“痴傻”女儿,更不受丈夫待见,日日垂泪,不久就离开了人世。
知道女儿不受丈夫重视,姑娘担心女儿受欺负,死前给父母寄了信,将女儿改名换姓充作了父母的养女。
方程还是惦记着那姑娘,知道这些事后,就留在李家村方便照顾姑娘唯一的孩子。
毕竟姑娘父母年岁也大了,说不准哪一日就撒手人寰,“痴傻”女儿也就没了依靠。
爱屋及乌,加上方程本就是心软的人,对于遭遇同样悲惨的舒秋,也会多看顾几分。
舒秋是李家村本土人,不姓李的原因则是她随母姓。
之前舒秋和竺启说自己母亲受不了父亲毒打跑了。
可谁知道,这样不顺的姻缘,曾经,也是人人钦羡的一对。
舒秋的父母是一见钟情成的婚,母亲是绣娘,绣技精湛,原本可以嫁给更富裕的人家,为了爱嫁给了小山村里的猎户。
刚成婚,夫妻之间恩恩爱爱感情极好,感情甚至好到,男人将膝下唯一的女儿都冠上妻子的姓。
尤其舒秋父亲还不是入赘的身份,这样的行为无论在哪里,都极为罕见。
所以,舒秋才对后来的家庭破碎那么难以接受,也对破碎的原因记忆深刻。
母亲离开前一晚,歉疚地摸着她的头,却一再强调:
“秋秋,日后成婚,你一定要记得。世上有情能使饮水饱的话是真的,但这饱仅是一时的。若是永远只能喝个水饱,从前的情也会变。”
“现在啊,我不盼你夫妻恩爱喜结良缘,只盼你日日富贵生活无忧。”
这话有些矫枉过正,舒秋知道,却还是将这警告刻进了骨子里。
其实,这话中的道理,舒秋比母亲还要懂得更深刻。
母亲是绣娘,一双手细嫩光滑,犹如婴儿肌肤,以便于分线刺绣;而舒秋作为她的女儿,完美继承了这点,甚至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仅手顺滑,全身皮肤也是白皙水润的。
手上好不容易养了些茧子,休养一段时间,粗茧又褪了下去,干起粗活来也变得和从前一般疼痛辛苦。
前不久不怀好意找上门说媒的媒婆还说,她这天生就是娇养的命,嫁给她说的那个王老爷为妾享福正好。
小时候,父母还恩爱的时候,舒秋还能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疼痛,可后来长年累月的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渐渐就让她心里某些想法萌芽。
然后到母亲离开,她便坚定了对富贵生活的决心。
偶尔庙会,她跟着村中人一起去寺庙祭拜求福时,心里默念的都是:
“佛祖,请您听听信女的祈愿。信女不需要郎君的真情,只要日后荣华富贵、生活不愁。若成,信女必来还愿。”
当然,为妾不行,那是任人鱼肉,眼前的富贵生活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吹便烟消云散。
富贵荣华,荣华富贵。
舒秋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看看身边的男孩,又敲了敲房门。
方程原本正在内室看医书,听到外面的声音,便应道:
“我在,进来吧。”
舒秋和竺启一起走了进去,就看到伏案阅读的中年男人。
这正是村中唯一的村医,方程。
方程模样成熟中带着几分斯文俊秀,与村里大多数的糙汉子根本就不像同住一个地方的人。
可惜,正值壮年的男人因忧思早早生了华发,便显得沧桑了好几分。
“小秋,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方程发现进来的人是舒秋,忙站起身,仔细询问道。
“方叔,我没什么事。您别担心。”
舒秋对方程很尊敬,也是在村子里难得信任的长辈之一。
听她这么说,方程放松了些,集中的注意力松懈,注意到了她身边眼神如狼的男孩。
“小秋,这是?”
舒秋咬了咬嘴角,将竺启推了上去,装得很自然。
“方叔,这是我弟弟,过来寻亲时被猛兽发现,伤了手臂,劳烦您看看,也开些有用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