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细细的雨丝轻柔却从容不迫的扫过这片闷热的天空,给这片天空下生活的人们带来丝丝凉意。这是一间放杂物的大房间,有时候也会把那些咬槽撩蹄子的犟驴单独关进来。此时,越来越密集的小雨刷刷的浇注在这间到处窟窿的房顶上。墙皮上开始往下淌水,屋子中间也开始滴答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就灌满了黑乎乎的雨水。
被抓来的男人们开始挪动着身子往干燥一些的地方移动,地面凹凸不平,有的地方开始有了积水,不断扩大的积水面积上飘动着圆圆的粪便,那是前几日一头倔驴留下的,它撩起蹄子踢在一个日本兵大腿根要命的地方被关在这里。当时这个百无聊赖的士兵无缘无故用枪托砸了一下这个正在休息的倔驴,倔驴的脾气上来,后蹄一蹬准确踢中了他的命根。
从破门缝透进来的灯光把这间风雨飘摇的破房子照的昏暗朦胧。塔斯哈坐在靠墙角的位置看着那几个漂在水上不断变换位置的粪球,他思考着下一步日本人会怎么做。
一声声惨叫冲破雨帘传进这个黑屋,一会儿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被拖了进来。算上这个已经六十五个人了,每个人身上都是血呼啦查的,有两个在第一天就已经被打死了,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这里还有六十三个活着的人。
“下一个,申…..申云昊!”念到塔斯哈的名字了,慕容良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最害怕念到这个名字,他的名字本来在第四十个,但是慕容良跳过他的名字直接念下一位,最后只剩下塔斯哈了,他不得不念到:“申云昊,出来!”“申云昊”是塔斯哈进城读书时的假名字,平常大家都叫他虎子,但是慕容良知道他叫申云昊。
“慕容翻译,佐佐木队长请你过去。”正在这时一个二狗子冒雨跑了过来。
慕容良看了一眼塔斯哈,一声没吭关上了破木门。刚拖进来的那个年轻人嘴里哼哼着骂骂咧咧:“操他妈日本人,真的杀人犯抓不住,拿我们出气,杀了狗日的活该!”
“对!活该!”
“出去后有机会我真杀人,杀了那个矮个子,数他打人最狠。”大家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
一个稍瘦一点的悄悄的说:“你们悄声点吧,让日本人听见非杀掉咱们不可,好几个日本人能听懂中国话。”
“明天或者后天雨停了,他们会烧了山本的尸体,到时候如果还没有找到凶手,我们中间肯定要有人背黑锅,日本人不会白白吃这个亏的。”坐在另一个墙角脸上有一条血印子的人说。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我可不想死。”
“到底是谁杀了山本的?赶紧站出来承认,免得连累大家。”
“就是,有胆量杀人没胆量承认?”
人们一个个唉声叹气的,有的人开始埋怨那个杀死山本的人,他杀了人却连累了自己。有一个人说起被杀的刘吉昌,说肯定是有人为他报仇才把山本杀了,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话的都有。
“听说刘吉昌的儿子早跑了,好像参加抗日义勇军了,专杀日本人,没准是他干的。”
“唉!不管是谁干的,反正山本死了,指不定我们谁顶缸呢。”该我们倒霉。
塔斯哈把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有一个人过来坐在旁边。
“就你一个人没挨打了,如果不是翻译官被叫走了,估计你也头破血流了。”他靠墙坐着说。
塔斯哈没吭气,他看了看这个人身后说:“你别太靠后,那里有一块石头松了,小心把你砸着……”说到这里塔斯哈突然停住不说了。
他示意这个人站起来,然后他在这块松了的石头边抠了几下,砌墙的泥土被雨水浸透形成了稀泥,经虎子这么一抠,一股股泥水顺着墙体流了下来。
几个人围过来屏住呼吸看着虎子,他们似乎看到了逃生的通道。
虎子伸出手指“嘘!”了一声,让围过来的人不要发出声音,他压低声音让大家还坐回原地。
他开始指挥人望风,找工具。这间屋子本身就是放杂货的地方,有许多木材和裂开的木板,他们一起动手开始抠泥。
也许日本人压根没料到有人敢杀关东军,根本没想到一下抓来这么多嫌疑人,这间屋子本来就是杂物间,所以修建的时候并没有多用心。
一块松动的石头被虎子轻轻的取了下来,霎时外面下雨的声音带着被风吹偏了方向的雨丝飘了进来。
接着又是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
一会儿一个可以钻人的洞口打开了,外面雨水哗哗的下着,越来越猛的雨声绝妙的配合着这群无辜却又幸运的人。
几个日本兵缩着脖子在靠近大门的屋檐下聊天,大门口的房间里停放着山本的尸体。如果在平时,也只有一个站岗的,自从山本被杀,才加固了岗哨。但也仅仅是在大门口多了一个人,他们的警惕性都在大门周围,他们认为院子里面所有的屋子都是安全的。他们只要不时地望一眼这扇破门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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