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秀似乎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并且深深为此感到困扰。她没有立刻回答江白鸽的问题,而是叹了口气。
“很难说。”
最后,她只给出这三个字。
一个人面对着天平要平衡两端已经十分不易,一个人站在三岔路口前要选择一条正确的道路更是艰难。
而安姨是头顶一个必须保持平衡的天平,站在三岔路口前,必须选择一条伤害人最少的路径。
非自愿生出的两个儿子,非自愿拥有的家庭……
明明一切都与她最初的意愿有关,她却无法轻易斩断。
“安姨说,看到女儿的那一刻,她仍然在后悔,如果二十五年前的那天,她小心一点,没有被拐走,生命的轨迹就不会改变得如此离谱且无法挽回。”
这话从舒秀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江白鸽完全理解她语气里的愤怒——
人贩子,真该死啊。
可她们除了在事情发生前努力保护自己、在事情发生后努力原谅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小时候念书为一个正确的答案苦思冥想、绞尽脑汁。
长大后才知道太多的事情无论多努力也得不到正确答案,甚至,就没有答案。
江白鸽无力地垂下已经变成忙音的电话,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白芸清在门外听到了一切。
也不会知道,在生下她的时候,母亲除了高兴之外,也曾因这对女孩儿极其不安全、不公平的世界,暗自忧虑女儿的未来。可作为母亲,除了尽量保护自己的女儿,她什么也做不了。
白芸清记得,江白鸽刚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因为放学早了、班车还没到,她便独自一人从学校走回了家。
那条路其实不算很远。
但白芸清看着提前回到家的女儿,听到她说自己是走回来的时候,紧张得差点哭了出来:天真幼小的女儿永远不会明白,在一个母亲眼里,那短短的十几二十分钟,是多么漫长的与危险博弈的征途。
虽然女儿现在幸运地长到了二十多岁,成年了,可在母亲的心里,她永远是应该被自己庇佑着的小孩。
听到江白鸽的这通电话,之前那得知江白鸽竟然曾与人贩子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她又听到了七岁的江白鸽独自走路回家时几乎蹦出来的心跳。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却忍不住从门外快步走进来,把女儿抱进怀里。
江白鸽被这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差点尖叫起来。
“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后怕。”白芸清挤出一个绝对算不上释然的笑容,“答应妈妈,以后不要再以身犯险了好不好?”
江白鸽几乎没有犹豫地点头答应:“好。”
这段时间她复盘整件事情,确实觉得是很冒险,尽管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但,如果不是她们足够幸运,也许她们也未必能回到这里。
当时觉得,大不了就是死。
但真的看到安姨这样一个也许是别人眼里的幸存者,在“幸存”之后却仍然如此痛苦、后悔,希望回到事情没发生的那一天时,那种害怕的感觉再次唤醒了她。
以后,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这么勇敢了……
“对了,你刚才那个电话,是你之前帮助的安姨找到女儿了吗?”
江白鸽点点头,把白芸清刚才没听到的、舒秀说的那些,简单复述了一遍。
“你有没有想过要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什么?”江白鸽误会了母亲的意思,“哦,你说报道?思文会写的。妇女节的时候,她会写一个女警的人物特稿……纪姐还说,如果写得好,还可能给她做这起案子的独家专访。”
谁知白芸清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说你的小说……这么好的素材,这么曲折的经历,真不想写吗?”
江白鸽有些惊讶地看着母亲,虽然母亲一直知道她写作,但心里还是觉得这不是“正经工作”,没想到会主动问她,要不要写一个小说。
见她没立刻回答,白芸清又说:“你之前不是给白杨写过那个小说吗?我觉得写得很棒,所以……”
看来那篇复仇小说的“市场”还不错?
不止帮助了白杨,荆钗和林星然看到也觉得喜欢,现在连妈妈都……
江白鸽有点心动:“我会考虑看看。”
话说到这里,白芸清索性问出了考虑过一段时间的想法:“白鸽,你告诉妈妈,你以后是不是想以写小说为业?”
她的眼神十分认真,看上去是认真考虑过很久,江白鸽也决定透露一点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是很喜欢写小说,妈。但是……在不确定它能不能养活我之前,我不会轻易说一定要做这个。”
这个答案果然让白芸清很满意:“反正你现在才研一,可以慢慢考虑。不过你也别有太大压力。现在不比以前,我们那时候分工作,还有福利房。你们现在生活压力很大,反正我和你爸只有你一个女儿,如果你刚毕业的时候需要帮助,我们也是完全能理解的。”
母亲的回答让江白鸽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
因为上一世她从未听母亲说过这样的话,或者说她们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