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颠一颠,颠开车帘子,露出个热闹的世界。蒸炊饼的,烙馍馍的,抬挑子叫卖小馄饨的,摇拨浪鼓卖糖人的,当街耍把式的……吆喝声、笑声、吵嚷声不绝于耳。
自打上次中秋宴归来,絮儿许久没能出门。这日趁着为燕王府赏花宴备礼,得以随意逛逛,心内止不住的欢喜。
她最喜欢热闹了,便撩开车帘子趴着看。街上多了好多卖五色彩纸的,扭头问:“那东西真漂亮,咱们买些回去玩吧。”
新来的丫头金枝跟着往外看了看,“王妃又说笑了,那些纸哪里是好玩的。”
原来,十月初一这日是寒衣节,人们给故去的亲友烧五彩纸做的衣裳,好让亲友在阴司能有衣裳御寒。
那些彩纸并不是给人玩耍的东西,是给鬼的。
听她这样一说,絮儿的兴致陡然散了,撇了车帘子规规矩矩坐好。
前些日子集美装病,孟管家以为她真病了,差遣丫头金枝到别院伺候。絮儿一早知道金家有问题,预备着请君入瓮便没反对。
何况金枝这丫头天生不像反派。
她生的一张小圆脸,眼睛也偏圆,鼻头也是圆翘的,像只温顺的小熊猫。
性情和顺,人勤快,又极懂礼数。不过有时谨慎过了头,但凡有点不好,总会委婉地劝阻,让絮儿不好再提。
见絮儿兴趣阑珊,金枝又道:“倘若王妃喜欢,过了寒衣节,我那里还有些去年剩的窗花纸,咱们府上采买的,比外头给人摸来摸去的干净。”
絮儿瞬间笑开,歪头打量她,“金枝,你干脆改名叫金库好了,怎么什么东西都有哇。”
虽是玩笑话,却让金枝心底抖了抖。她是这样子,俭省,喜欢搜集小物件。一点碎布头,两个花样子,能当成宝贝攒起来。旁人知道的,都当她是小家子气。
转而看王妃,似乎不像那些人有取笑的意思,只是平常打趣而已。
金枝一颗心落下,脸颊微红,“王妃折煞小的,一点子东西不算什么。”
絮儿知道她素来喜欢搜集东西,她有个朋友就喜欢收集购物袋,家里几百个纸袋子。奶茶的、咖啡的,各类联名,整整齐齐码放,甚至贴着标签记录日期。
她并不觉得金枝收集东西有何不妥,反而觉得可亲可爱。
“物件就是这样的,别人看着寻常,但在喜欢的人眼里,就是金子也不如它可爱。”
絮儿俏皮地笑笑,露出白白的牙,完全没有深闺小姐的矜持,却添两分年轻女孩的明朗。
这话简直戳中金枝心窝,她平常不怎么笑,禁不住抿唇淡淡笑起来。一面将车帘子撩得大些,“王妃,前头有人耍蛇。”
“哪儿呢,哪儿呢?”絮儿够着头往外瞧,果真见一班杂耍艺人当街正闹着。
当中一个壮汉赤着上身,任由一条粗胖的花蟒绕着胳膊,身旁还有喷火的,和絮儿常用的猫猫喷火表情包很像。
她一时激动,指着便笑,“既给我撞见,少不得看一会儿。”
金枝忙到前头嘱咐赶车的小厮停车,后头的马车也是隐春园的,跟着两个老妈妈。
因这些日子廖妈妈为儿子张罗成亲事宜,忙得脚不沾地。絮儿不忍心叫她老人家跟着,改让其他妈妈跟出门。
马车就近停到一旁,絮儿掀开一角车帘子瞧,待新鲜劲过了,只觉风吹得冷。见那些杂耍艺人好几个光着膀子,心叹大冷天的谋生到底不容易。
“给他们一人二百钱的赏,若人问起,别说是齐王妃。”絮儿嘱咐那驾车的小厮。
金枝翻出钱袋子算了算,那杂耍团里除了耍蛇的,喷火的,另有表演胸口碎大石的,顶碗的,大约有一二十人,满破不过二两银子,就拿了块扁扁的碎银要赏。
絮儿握住她的手,转而往装钱的匣子摸出两吊散钱。
见金枝不解,笑道:“咱们整银子送去,进了班主的口袋,未必按照一人二百钱均分。不如事先分好了,一一送到各人手里,那才是实实在在赏到人手上。”
金枝抬眼看她,有些震撼。没承想王妃对三教九流认识得这样清。
且不说跑江湖的,身在隐春园办差,逢年过节有什么赏赐,与孟管家关系近的,拿的好处就多,关系远的拿的就少。从没按王爷的意思分过。
金枝麻利地将钱按照二百一挂分好,拿块红布包了,交给赶车的小厮送去。那些杂耍艺人见了钱,纷纷朝轿子这头行礼。
絮儿见人群的目光朝她射来,颇不自在,忙命人将马车赶起来。
好巧不巧,刚转出这条街,正准备右转,见两辆马车撞到了一处。那两家大约都是官贵人家,轿子簇新,连赶车的小子也都穿得极体面。
现下一个撸起袖管,一个将腰带噌噌拽两下,大有要打架的意思。二人谁也不让谁,将前后的路死死堵住。
说来真是俗,絮儿喜欢看人当街打架。
凑热闹的心登时起来,也不催促,自顾自在车内撩开帘子看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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