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李辞钻出水面,抹了脸上的水渍,两条胳膊随意搭在浴桶边。想起皇上送的“新婚礼物”,简直哭笑不得。
他二十的年纪,哪里用得着以药助兴?父皇仍是那样,习惯把人看低。
洗澡归到房中,见絮儿依旧睡着,兴许是热,她将被子全然踢开,四仰八叉的。
这一瞬李辞生出份诡异心境,好像絮儿不是她妻子,而是他的孩子。
他不得不充当她的临时“父亲”,替她操心一切。
关好窗户,掖好被子,嘱咐太监抬走熏笼,一并点好安神香,忙活好半天才转去床上睡了。
卯时初刻就被皇上叫起来,说是关怀课业。
李辞习惯早起,寅时末就起来了。赶巧太监来传话,洗漱好便跟着往东暖阁去。
四面是黑惘惘的夜色,老太监提着灯笼走在前,李辞走在半步之外,听着秋风从耳边刮过,拿不准皇上叫他前去为何。
暖阁里,恒荣帝正把奏折往榻桌上随手一丢,往榻前的凳子一指,“你坐。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李辞当即领会这个“安稳”是指行云雨之事。
他想到那些葡萄酒尚有些头疼,淡然答道:“还算安稳。”
恒荣帝瞥他一边粗一边细的腿,顷刻板下脸来,“你马上二十一了吧。如今年纪大了,胆子也大,连父皇都敢欺瞒。”
李辞连忙下座跪地,“儿臣不敢。”
“不敢?”恒荣帝摊开一本奏折来看,并不看李辞,“你那腿和脸怎么回事?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当然是给他看!
当年御书房走水,都说是李辞放的火。恒荣帝不置可否,只命人把李辞抬回隐春园休养。
像是默认了就是李辞所为。
为他不明不白的态度李辞被全世界冷落了两年。
见皇上已然猜到他在装病,李辞不好再演下去。垂下脑袋道:“儿臣不过是为自保。”
恒荣帝冷哼了声,缓慢抬眼,“还自保?如今连媳妇都保不住。”
李辞不做声。
恒荣帝接着道:“把这丑样子改了去。”
“儿臣明白。”李辞应着,仍然跪在地上。
恒荣帝斜他一眼,又去看奏折,“如今户部缺钱,他们预备加征赋税,你的意思呢?”
“不妥,”李辞言辞恳切,“这几年连年闹灾,增税只怕百姓吃不消。地方上恐怕阻力也大。”
恒荣帝撇下奏折,“嗯,是这个道理。赟儿说江南还可以再压一压,江南粮税贪墨像是查着一些要紧的人,你怎么看?”
“还是不妥,”李辞轻舒一口气道:“这几年江南商界为旱灾、蝗灾已经捐了好些钱粮,其中不乏大粮商。倘若兴冲冲办了这些人,其他商人成惊弓之鸟,往后再要他们做点什么,恐怕不敢相信朝廷。”
恒荣帝这才把目光落到他身上,不耐烦道:“起来起来,跪着难看。”
李辞心底不悦,到底重新坐回凳上。便听皇上又道:“国库没钱赈济黄河水患,你回头想个方策呈上来看看。”
略一顿,“往后可秘密呈折送到永寿殿。”
李辞暗喜,这是皇上要重新用他了。尽管皇上还没有正式在朝廷提起他,已是往前走了一大步。
这厢行礼正要出去,忽闻皇上说,“齐王妃醒了便叫她来工坊,朕有话问她。”
于是絮儿打着哈欠,辰时末刻来到工坊。
工坊里陈列着好些木质玩意,许多还带机关,简直让她看花了眼。这个也觉得好玩,那个也觉得有趣。旋着裙摆从这头游走到那头,像条自在的金鱼。
李辞冷眼看着不觉心灰意冷。她居然是真喜欢?不是装样子哄骗皇上。
“皇上驾到!”
这时候门外太监通传了声,二人双双行礼。
恒荣帝淡然摆手,走近一只木雕蝴蝶,“你看这个好不好?”
李辞知道必定不是问他。正好,他连答话的欲望都没有。
絮儿走去捧起木蝴蝶,两面翻着细细瞧过,“依我看样样都好。”
“胡说。”恒荣帝沉下嗓音,很有几分威严。“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哪有样样都好的。”
絮儿暗想片刻,这老头儿大概是考验她呢。
她笑着搁下木蝴蝶,“父皇真是目光如镜,臣妾方才是说瞎话呢。”
听得李辞一惊,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皇上可不爱听。
“噢,那把不瞎的话说两句来听。”皇上笑道。
算了,是白操心。李辞将两人看一眼,越发感觉他们是亲生父女,他才是捡来的。
不免心下一惊,絮儿无父无母,别是父皇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这厢絮儿大致扫量工坊一圈,指着角落里一匹未完工的木马道:“依我看,那只蝴蝶太过精巧,反而缺少滋味。这匹木马倒是上品。”
恒荣帝唇边勾点笑意,“这匹马还未完工,如何称得上上品?只怕又是你的瞎话。”
絮儿连忙赌咒,“要是再说瞎话立马让我嘴巴生疔,脸上长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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