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美兰一愣,“你是?”
小姑娘走过来,软乎乎的小手拉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谢美兰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竟然真的顺从地跟着她坐下。
“是丁阿姨让我来的。丁阿姨说,她口袋里有银行卡,密码是她的生日。里面有三万块,三千用来火化。不用买骨灰盒,骨灰找个地方撒了。
剩下的钱是留给你的,她很感谢你的存在。因为有你,她才坚持到了现在。”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听在耳中,却有几分不真实。
谢美兰呆呆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送丁阿姨走的无常。谢阿姨,丁阿姨吃了很多的苦,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你放心吧,下辈子她会享福的。”
这辈子吃的苦足够了,下辈子就会幸福了。
谢美兰双手紧紧地揪在一起,目光空洞又茫然,“解脱吗?”
她顿了顿,好一会儿,又缓缓地笑了。
“是了,对她来说,就是解脱了。她这辈子太苦了,如果我是她,早就没勇气活下去了。
这样也好,一切都过去了,下辈子的福气厚着呢!”
谢美兰想起丁秀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明明才四十出头,就已经老得不成样子。
她总说自己不敢反抗,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但实际上,谁在那个处境之下,都很难鼓起勇气去抗衡。
死亡……才是解脱。
“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
谢美兰的双眼浑浊,像是在问施渡,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么苦呢?我们明明都已经很努力去活了,可还是不停受到上天的苛待。是不是人生来就是要受罪的?
一辈子这么长,拼命工作也好,钱也攒不下来,永远都做不了想做的事。普通人就是树叶上的蝼蚁,这片树叶随时都可能被河水吞没。”
像她这样的人,像丁秀琴这样的人,好像是一个消耗品,不停接受命运的磋磨,直到渐渐失去斗志,沦为一个麻木的傀儡。
施渡哪里听得懂这样高深的话?
她还不到六岁,大眼睛纯真无暇,“对不起阿姨,我不知道。不过我听土地爷爷说,很多鬼神都想做人。因为鬼比人更惨,人才能得到爱和自由。
我也不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自由,但是如果能每天吃五颗巧阔力不长蛀牙就好了。阿姨,你要吃我的巧阔力吗?”
小姑娘从挎包里掏出一颗糖,仰头朝着谢美兰笑,“呐!”
谢美兰低头,看着小姑娘掌心的那颗巧克力。
只有小朋友,才会觉得每天能吃糖是件幸福的事。
但人长大之后,一颗糖无法抵消所有的苦难。
比起巧克力,她更想拥有无限的财富和权力。
只有这样,才能不被欺负,想得到什么,就有什么!
谢美兰拒绝了施渡的糖,“谢谢你的糖。阿琴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有缘再见吧!”
施渡看着谢美兰乌黑暗沉的眼睛,歪了歪脑袋。
谢美兰在椅子上醒来,睁眼看去,大厅里哪里有什么小姑娘?
骨灰盒的售货员客气询问:“您好,您选好要哪个了吗?”
谢美兰指着最高处的华丽骨灰盒,“我要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