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软,借着酒意竟在她脸上看出几分熟悉感。 “你不是宫中女使?” 那女子低垂着头,轻嗯一声。 “婢子是长公主府的,随殿下入宫赴宴,方才一时内急,怕冲撞贵人,却又不识得宫里的路,慌急之下,这才,这才冲撞了官家……” 女子的声音如清泉般细弱,被淡淡的雪风拂入耳朵,脆弱得惹人怜惜。 赵祯揉了揉额头,不停地在记忆里搜寻这张脸孔。 “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女子不答,一件薄绡宫衣在风中瑟瑟,看着可怜又无助,那聘婷秀雅的模样,好似随时会受不了倒下去。 “婢子以前……没有这个福分见官家。” 赵官家神色微沉,“你抬起头来。” 女子抬高下巴,睫毛却微微垂下,如一抹远山绿柳,脸色苍白得令人不忍苛责。 赵官家心里一阵恍惚。 “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那女子轻轻咬了咬下唇,柔声道:“婢子姓周,名忆棉。强开尊酒向陵看,忆得君王旧日欢的忆,木棉花尽荔支垂,千花万花待郎归的棉。” 强开尊酒向陵看,忆得君王旧日欢。 木棉花尽荔支垂,千花万花待郎归。 赵官家手指微微一颤,背转过身去,对一侧侍立的小黄门沉声道:“将她带入内殿,更衣后再来回话。” ~ 张雪亦今日十分开怀,心心念念许久的皇后仪仗,终于让她得来,坐着舆轿走过宫墙赴宴时,在一众妃嫔的艳羡中,飘飘然如若登天。 “皇后有什么了不起呢?不得君宠的弃后,比市井弃妇更是不如……” 张雪亦宠冠六宫,赵官家将她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要,无论她说什么,宫中侍人们都听习惯了,除去对她的恭维,便是连亲近的人都懒得再提醒一句。 哪怕曹皇后就坐在她身侧不远。 “哎呀,瞧我这张嘴。”张雪亦瞥一眼曹皇后,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总是口无遮拦,怪不得官家常说我没有心机,容易得罪人……” 曹皇后久不承宠,已然习惯了众人或同情或嘲笑的眼光,不以为然地含笑看歌舞。 “官家呢?”张雪亦讨了个没趣,这才发现皇帝已离席很久。 大宫女蒙柠在旁,轻咳一下,“想必更衣去了。” “怎么这么久?”张雪亦今日打扮得艳光四射,敷了很厚的粉才堪堪遮住脸上的小疹子。 如今坐得久了,脸上便有些发痒。 “罢了。”她施施然地起身,朝曹皇后瞥去一眼,“我侍候官家去。” 她素来不肯受人约束,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除了赵官家,何人管得了她? 曹皇后就像没有看见一般,手指在膝盖轻轻敲着节奏,面色柔和,那姿容当真是母仪天下。 张雪亦哼一声,“本宫的仪仗呢?还不快去准备,我要去找官家。” 大殿里,傅九衢目送张贵妃的背影离去,慵懒地露出一丝笑,漆黑的星眸朦胧一片,如有山峦叠嶂,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