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证据。 证据是不能活着的——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打手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同样贫穷和悲惨的人生,在挥起大刀那一刹,声音竟有着同类才会发出的悲悯,然后大叫一声…… 身子软倒下去。 他是被一块石头砸中的,石头先是砸在他的刀上,迸出火星,接着砸中他的额头,嗡的一声,脑子刹那空白,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火把落在地上。 马草遇见火,很快燃烧起来。 那母亲紧紧握着棍子,看到倒在面前的汉子不知所措。 直到一个人影从背后冲过来,一把抱起她的孩子,“快走!这里要烧起来了。” 妇人回头,看到一个和她同样瘦弱的小娘子。小娘子抱着她的孩子,在她的背后,还有一个身材挺拔的冷面郎君,苍白的脸,满是寒芒的双眼,下颌留着小胡须…… 两张都是陌生的面孔。 妇人不认识他们,但猜测是与她同样命运的“牛马”。 “多谢娘子搭救。” “别废话了。快跑——” 那小娘子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拖着那个郎君往马棚外跑。 妇人愣了愣,擦干眼泪,捡起那汉子掉下来的刀跟在他们的后头。 出了马棚,几个打手便追了上来。 “别让他们跑了!” “抓起来,投入火坑里去。” 这一喊,更多的打手凶狠地围上来。 妇人抹着眼泪,突地停下逃命的脚步。 “小娘子,你们快跑,我来拖住他们——” 她指着一个方向,然后双眼期待地望着她。 “若你们能侥幸活命,请帮我告诉我的女儿,就说她的娘……无能、无力、没有本事,还把她带入了火坑……但娘很爱她,娘要她好好活下去,长大嫁人时,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不要再被人骗了。” 辛夷诧异地回头,看着她单薄的身躯,“你要怎么拖住他们?” 妇人摇头,“我不知道,无非一死。你们快跑,快跑……” 说罢她便举着那一柄带血的刀,双眼猩红地瞪着那几个追来的打手,用一种搏命的、悲壮的、必死的勇气,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 “你们这些豺狼,你们活该下地狱!我和你们拼了。” 马棚外面就是一个广场,堆放着成片成片的锡木箱,散发着异香…… 那些箱子里都是尚未来得及转移的香料。 有一些人,正在把香药往火坑里推,连同人一起。 还有一些举着火把的打手,在追赶满地逃跑的“牛马”,找不着爹娘而哭嚎的孩子,受伤倒地挣扎嚎叫的人,以及匍匐在地的尸体…… 这是一个人间炼狱般的存在。 谁敢相信,这是发生在离汴京府如此这近的雍丘地界? 当这些人为了一口饱饭一条性命而苦苦挣扎的时候,繁华的汴京城里张灯结彩,正在等待年节的到来…… 辛夷眼睛微微眯起,瞥一眼身侧那个目光冷冽的广陵郡王,抱着孩子走到那个妇人的面前,朝打手们冷笑一声。 “你们这些蠢货,你们以为杀了他们,你们就能活命吗?” 打手和护院们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娘子,还有她背后不远那个长身而立的郎君,皆是一怔,接着便有些慌乱起来。 “你们是谁?你们从哪里进山的?” 辛夷不回答他的话,目光环视一眼香药广场。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们以为当人家的走狗会有什么好下场吗?长长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