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陆远离开后,赵惇就一直站在原地,哪怕气机碰撞引来的劲风,将龙袍吹得紧贴在身上,都没有让他挪动一步。
而皇帝没动,底下担心自己小命的部分朝臣也没有动。
王铜炉吓得双腿发软,二百斤的身体瘫坐在桓温身后,官服像是从水里拎出来的一般。
赵稚担心得看了赵惇一眼,忍不住出言相劝。“陛下,此地不安全,还是先回宫吧。”
赵惇没有回答,而是扫了眼台下神态各异的群臣。
被看到的大臣,都乖乖低下了脑袋,尽力收敛起自己的慌张,遥遥向赵惇行了一礼。
“陛下,您......”
“朕为什么要走?”赵惇淡淡道:“离阳朝臣尽在此地,难道还护不住朕的周全么?”
“可是......”
“你带着两个孩子回去。”赵惇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说道:“这是太安城。
你还要让朕重演永徽旧事不成?!”
赵稚面色一白,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当年赵惇御驾亲征北莽,惨败而还,被迫签订和约。
自此,这件事成了赵惇的逆鳞,谁碰谁死。
元本溪闻言想要开口,可看着地上小太监的尸体,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巴。
扭头朝赵稚点头示意,带着她和两位皇子离开了此地。
他的谋划未完成,犯不上招惹黄龙士这个煞星。
四人走后不久,天上突然落下一道流光,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赵惇面前。
光华散去,露出略显狼狈的顾剑棠。
但此刻,他的面色凝重无比,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握着那柄不知何时拿到手的南华符刀,用力挥向了钦天监的方向。
霎时间。
天雷滚滚!
无边无际的雷光,朝着空中那道飞掠的金光袭去。
方寸雷,并非只在身周三寸。
天地尽在方寸间!
顾剑棠的全力一击,却未让那道金光停顿片刻。
只是眨眼的功夫,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饱含滔天恨意的怒吼!
“赵惇!
还我镖局众人命来!”
陆远放弃了所有防护,放弃了所有身法,全部心神真气都凝聚在腰间鸣鸿上。
他冲破雷光,在身后漫天雷霆的映照下,浑身浴血,面色狰狞,奋力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刀光现世的刹那,所有朝臣的眼前都变成了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没有意义的嗡鸣声。
就连护在赵惇身前的顾剑棠,都出现了片刻失神。
恍惚间。
他仿佛看到了天地初开的那条线。
单凭这一刀,顾剑棠就已经确定。
陆远已经触摸到了陆地神仙的门槛!
最让他疑惑的是。
他从这一刀中,好像看到了自己方寸雷的影子......
轰!
整座太安城都微微颤动了下。
远在百里之外的黄龙士眉头一跳,连忙站起身,看向太安城方向喃喃道:“这小子疯了么?”
而城中正在相拼的两道剑光,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悬浮在空中沉默不语。
北莽腹地。
一名正在草原上打坐的敦实汉子,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太安城喃喃道:“离阳何时出了这等高手?”
这一击,让离阳北莽所有的一品高手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纷纷看向了太安城方向。
匹夫一怒,也可惊天动地!
......
皇宫前。
随着烟尘的消散,一道金色光幕缓缓露出全貌,将面露惊恐的离阳朝臣护在其中。
穿着破烂僧袍的李当心悬浮在光幕外,张开双臂无奈道:“总算是赶上了。”
赵惇身前。
顾剑棠手握南华,眼中的余悸还未完全散去;
面沉如水的年轻宦官双掌朝前,袖子已经完全被撕碎;
陈芝豹横着深紫色的梅子酒,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陆远浑身脱力,勉强站在地上,满是鲜血的右手,仍死死握着鸣鸿刀,刀尖直指面色煞白的赵惇。
在他身前,洪洗象满脸凝重,一手按住陆远手臂,一手夹住鸣鸿刀刃。
李淳罡落在陆远身侧,独臂死死抓住陆远肩膀,半是阻拦,半是支撑。
曹长卿站在陆远身后,拽住陆远的另一只手,眼中满是赞赏和惊讶。
而在双方中间,一名老秀才双手负后。
在他身前,悬浮着一本泛黄的典籍,微微发出令人心安的白光。
在短暂的沉默后,只听一连串刺耳的嘎吱声响起。
赵惇身后,那承载了离阳两代人的皇宫正殿。
轰然倒塌!
“你小子真是个倔驴。”见陆远挣扎着还要上前,张扶摇无奈道:“找死不成?”
“松手!”陆远红着眼睛沙哑道:“让开!”
张扶摇见状叹了口气,转头道:“陛下,让朝臣们都散了吧。”
赵惇犹豫了下,僵硬的点了点头,“就依衍圣公所言。”
如蒙大赦的朝臣们顾不得君前失仪,脚步匆匆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