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
自古便是皇家重地。
观天象,订历法,正农时。
这里传出的任何一条谶语,能让一个人从享尽荣华富贵。
也能让一片土地血流漂橹。
陆远看着钦天监,随手将双腿发软的炼气士扔到一边,心潮起伏不定。
钦天监的门脸并不大,一副写着“通微佳境”的描金匾额下,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虚掩着,随风轻轻摇晃,平添了几分荒凉之感。
往日这里应该有禁卫重重把守,闲杂人等靠近便要被拘禁拷问。
但此刻,那些精心挑选出的禁卫,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躺在了陆远脚边。
陆远下意识整理了下衣衫,踏着满地的鲜血,走到门前轻吸了口气,缓缓推开了大门。
门内和其他庭院没有什么区别,绕过影壁后,只见枝繁叶茂,曲径通幽。
沿着小道走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豁然出现一片空地。
一个三人高的白玉日晷立在当中,阳光带来的影子,在上面缓缓转动。
陆远循着直觉绕过日晷,走过铺有青红白黑黄五色土的社稷坛,来到了曾经官员扎堆、如今空无一人的通天台,直朝一栋三层小楼走去。
就在将要推门时,陆远手却悬在半空中,沉默片刻后,忽然低头失笑道:“搞这些小动作有意义么?
谢观应?”
话音刚落,陆远身后突然浮现出一名高大的白衣人,手捧一只光洁白瓷碗,碗中的清水微微摇晃,引得周边空气震荡不休。
“想用你那只养蛟的碗装我,也不怕我废了你一生心血。”
陆远头也不回,手已经扶住了腰间承影。
“没想到还真让你成功了。”谢观应答非所问,看着天空感叹道:“自我订文武评以来,也是第一次见武评前十高手齐聚一堂的盛景。
如今因为你一个人,这些往日难得一见的高手竟捉对厮杀。
陆远,你确定你师父是李淳罡,不是黄龙士?
你这兴风作浪的本事,不比黄龙士的三寸舌差啊!”
“都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啊。”陆远笑道:“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机关算计,终究还是要低黄龙士一头。
你把黄龙士视作一生劲敌,殊不知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过。
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你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实际上只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谢观应面色一沉,声音微冷道:“不要以为背后站着几尊高手,就可以对我放肆。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现在可没人能帮得了你!”
“如果其他人说这话,我信。”陆远不屑的撇了撇嘴,淡淡道:“但你?
还是算了吧。
天下陆地神仙,属你最为惜身。
打架的功夫垫底,但保命的功夫一流。
你有时间和我在这逞威风,不如想想怎么应对洪洗象吧。
镇西北玄武...啧啧,好大的威风。”
谢观应瞳孔一缩,他没有想到陆远连这桩隐密都知道,心中杀意愈浓,碗中的清水也渐渐开始沸腾起来。
陆远见状,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慢慢拔出被气运浸透的承影,剑锋直指谢观应眉心。
“找死!”谢观应冷喝一声,缩在袖中的手指轻轻一弹。
咚!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正好撞上谢观应那一击,被打得横飞出去,径直撞进了社稷坛中。
烟尘散去,年轻宦官面无表情的从坑洞中站起,拍了拍身上的五色土,冷漠得看了谢观应一眼,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如此诡异的场景,让陆远和谢观应都陷入了沉默。
不等两人回过神,天上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谢观应,管住你的手!
要再让贫道出手,你留下的可就不止两根手指了。”
说话间,天上还不停响起气机的碰撞声。
见洪洗象这副游刃有余的做派,谢观应脸色阴沉无比。
他深深地看了眼陆远,轻声道:“咱们来日方长。”
“不会让你等太久。”
陆远收剑回鞘,大笑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推开了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谢观应强忍着出手的欲望,死死盯着陆远的背影,直到大门在他眼前缓缓合上,他才冷哼一声,融进了风中。
楼内出奇的安静。
那两扇门仿佛隔绝出了一片小天地,将所有的嘈杂都关在了门外。
陆远环顾四周,入目都是书墙,钦天监的记录和典籍被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一些零散的观象仪器被堆放在角落,将本来还算宽敞的房间,变得狭小无比。
墙上挂着的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将陆远的脸照得一片煞白,平添了几分阴森煞气。
就在陆远想要寻找上楼的楼梯时,书架后突然钻出一个相貌清秀的小书童,只看了陆远一眼,便尖叫道。
“鬼啊!”
“怎么了?”一个焦急的女子声音从书架后传来,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戴着金步摇、身着妃子服饰的美丽女子出现在陆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