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冷声道:“醒醒。”
林宝妹听着她毫不客气的“啪啪”声,嘴角都跟着抽搐了一下。
许是听到了陌生女人的声音,亦或是身上被鞭打出的伤口太疼,男人眼睑动了动,沾血的睫毛微微打颤,紧接着缓慢睁开,透过额前的碎发看向云楚又。
云楚又看他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眉梢微挑:“听得到吗?”
“你,你们是,是谁?”男人睫毛眨动,张了张干涩起皮的唇,这两天他水米未进,熬到现在已经很辛苦了,估计要不了几天,不是被凌虐致死就是饿死渴死。
云楚又平淡道:“我们只是误入土匪寨子的普通人,你又是谁?”
说起这个问题,男人的嘴巴又成了撬不开的蚌壳,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林宝妹看他可怜,与云楚又说道:“同志,咱们还是先放开他吧,鬼子手段残忍,他这段时间也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折磨,可即便如此也没有透露我军的任何信息,他是一位英雄,我们这种时候要做的不是质问,而是救治他!”
云楚又缓了缓神色,微微让到一边。
林宝妹松了口气,赶忙上前割开束缚男人双手的绳索,失去了支撑,他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如果不是林宝妹在一旁拉了他一把,只怕是会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顺手取下腰上挂着的水囊,刚递到男人嘴边,他就下意识抓紧,咕咚咕咚吞咽起来,这一仰头,倒叫云楚又和林宝妹看清了他的模样,别说,竟还是个俊后生。
他五官不及霍湛艳盛,却硬挺俊朗,干净爽利,虽说短发嘈杂凌乱,但依然能从其眉眼中瞧出几分练达,再带上周身的军人气质,倒是个不俗的青年。
喝完水,男人也恢复了些力气,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
他认真看了林宝妹一眼,又抬眸看向居高临下睨着他的云楚又,低声道:“谢谢。”
说完,他的目光就定在了两具已经凉透的鬼子尸体上。
他眼神厌恶而痛恨,半晌才挪开目光,旋即撑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朝云楚又和林宝妹鞠了一躬,声音嘶哑道:“如果这次侥幸不死,两位的大恩我一定会报。”
林宝妹看的心痛,忙去把他扶起来:“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都是九州国人,是同胞!我们救你本来就是应该的,当不得一句谢,更不需要你的回报!”
云楚又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男人费力地笑了笑,捂着胸前的伤口,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额上就浮出了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林宝妹拧着眉:“你先别说话了,你伤成这样得好好休养,这样吧,你跟我们回前寨村,养好伤之后再离开,到时候说不准我们也会一起走,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云楚又皱起眉,眼角自带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她冷声道:“尽快离开吧,谁也不知道鬼子的支援小队还会不会来第二波。”
林宝妹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只会给前寨村的联党地下游击队带来危险,不过这话她就不提了,多管闲事而已,反正等霍湛好了,他们就会离开。
说完,她就率先离开了山洞,出来已经很久了,宋桂英该担心了。
男人看了一眼云楚又的背影,林宝妹怕他心里难受,说道:“同志,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放在心上,你不知道,就是她听说了你被关着的消息,才匆匆找过来的。”
闻言,男人顿了一下,旋即轻声道:“我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咱们还是赶紧吧,来,我扶着你!”林宝妹说着就扶住了男人的手臂,他身子僵了片刻,但很快就软化下来,也没拒绝,由着林宝妹搀扶他走了出去。
外面大雪纷飞,山路变得更滑了。
男人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山间冰冷的空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回程的路林宝妹脚步都是轻快的,且不说鬼子分队接二连三被歼灭,就单说已经成了摆设的土匪山寨,没了这些恶霸,周遭的老百姓日子都能轻省一些。
她小心扶着气喘吁吁的男人,问道:“同志,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呢!”
男人虽然疲惫,可从暗无天日的山洞里逃出来,心情放松,声音也显得十分轻快:“宋禹归。禹归上天已万祀,遗利犹今分九垓,说的是古时大禹治水的故事。”
林宝妹没念过什么书,听不懂宋禹归的咬文嚼字,不过很捧场:“原来是宋同志!”
宋禹归笑了笑:“你救了我,唤我一声禹归就是了,不用这么客气的。”
林宝妹年纪比宋禹归稍长一些,不过因为参加革命的缘故还没结婚,往日接触的都是组织里五大三粗的男人,哪里见过这么温声细语的青年,一时红了脸。
云楚又走在前面,虽然没多话,可也没有错过林宝妹和宋禹归的对话。
在听到“宋禹归”这个名字时,她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这个人,她还真知道。
云楚又回头看了一眼宋禹归,再看向前方时,眼底闪过一层波涛。
她也没想到,居然会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山寨里碰上小说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