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方面容憔悴削瘦了不少,但依然能够认出当初的样子,他咳嗽了一声:“范驴儿,为何吐蕃人会放你进来?”
信使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回禀刺史郎君,小人也不知道,昨天小人被吐蕃的斥候生擒时,本想抵死也不从贼,却没想到蕃贼就这么轻易的把小人放过了。”
“放屁!”曹刚的脾气暴躁,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吐蕃贼子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你?肯定是怕死从贼,当了贼人的细作,想进城来干无耻勾当!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看看你这厮心是不是黑的!”
“小人真的没有从贼呀!”那范驴儿知道曹刚手辣,跪在地上喊其冤来。一旁的张全文摆了摆手,示意曹刚且慢,对那信使道:“你先别喊冤,将当时的情况讲述一遍给我听!”
范驴儿磕了个头,便将自己从被吐蕃斥候活捉,到自己被放进城的情况讲述了一遍,当中张全文还提了几个问题,范驴儿也一一答了,张全文让人将其暂且带到隔壁房间去看管,范驴儿刚走,曹刚便按奈不住,怒道:“这厮又在胡说八道,吐蕃贼拿了他也不严刑拷打,就只把他怀中的书信拿走了,然后就还给他,让他进城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分明有诈!”
“我也觉得有诈!只是不知道有何诈?”张全文叹道:“你想想,这范驴儿虽然能进城,可肯定会被我们严加看管,他在城里什么都做不了呀!吐蕃人又何必冒着让我们知道外间消息的风险放人?”
“这倒是!”曹刚也是历练的久了的,虽然暴躁但不蠢,他想了想:“多半那圈套是在敕书里!”
“嗯,多半如此!”张全文唤人取来敕书,拆开看了看,皱起了眉头,然后将信笺递给曹刚:“我看不出这文书有什么纰漏,你也看看?”
曹刚接过书信,皱眉看了半响,也摇了摇头:“末将也看不出,文书中叫我们坚守待援,蕃贼若是要在文书中弄手脚,又何必要这么做?”
张全文点了点头,当时唐人这种敕书制作的十分精美的,信纸、文书、印章都是有一定之规,要想伪造以吐蕃人当时的技术水平,着实不容易。其次这敕书中是一番封官许愿,然后叮嘱张全文他们坚守甘州待援,可就算没这这敕书到,张全文他们也是坚守甘州待援,吐蕃人何苦吃饱撑着又让信使带这份敕书进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两人正思忖间,那县尉也拿起敕书看了一遍,他突然叹了口气,曹刚赶忙问道:“你可是看出这敕书有什么不对吗?快说!”
那县尉苦笑了一声:“我哪里看得出这敕书的毛病!”
“那你大呼小叫什么!”曹刚怒道。
“哎!”县尉叹了口气:“曹折冲,张刺史,你们俩有没有想过,这敕书为何要给我等荫庇,还给甘州百姓赐复三年?”
“为何?”曹刚不解的问道。
“这是拿来买这满城人性命的呀!”县尉苦笑道:“朝廷的援兵恐怕是不会来了,而朝中诸公又怕我们就这么降了,便宜了吐蕃贼,所以就发了这份敕书来,好让我们继续坚持下去。围城的吐蕃人也看出了这敕书的用意,所以才索性把信使放进来了,以绝我们之望!”
“什么?”曹刚一把抢过敕书,细看了起来,他越看脸色越是惨白,到了最后双手已经颤抖不止,看着张全文道:“刺史,这,这——”
张全文没有说话,他接过敕书,又细细的看了两遍,最后放了下来。曹刚低声问道:“这敕书会不会是蕃贼的奸计,伪造而来?”
张全文站起身来,走到窗旁,向院子里看去,院子里的两棵杨树的皮已经被剥的干干净净,地上也是光秃秃的,远远看去,甘州城内光秃秃的,黄黑黑的,没有一点生气,就好像一个沉疴已久的病人,距离死亡已经只剩下两口气了。
“张刺史!”身后传来曹刚的声音,张全文回过头,看到折冲校尉曹刚和县尉正看着自己,满脸的绝望。张全文叹了口气,问道:“仓中还有多少军粮?”
“粟米四百石,豆麦六百余石,粱米杂粮三百余石!”县尉答道:“如果节省着用,还够士卒坚持一个多月的!”
“曹折冲,县尉,我记得你们两个都是甘州本地人吧?”张全文突然问道。
“是呀!刺史好记性!”曹刚话刚出口,脸色大变,赶忙道:“刺史请放心,我等虽然是本地人,但对于朝廷的忠诚之心与刺史无异,绝无苟且偷生之心!”县尉也赶忙齐声道:“属下也无二心!”
“罢了!”张全文摆了摆手:“二位,我没有试探你们的意思,是否忠诚于朝廷,围城以来这么多天早就一清二楚,我又怎么会怀疑你们。现在的情况很清楚了,朝廷若是没有援兵前来,城中粮尽,甘州必不可守。与其玉石俱焚,不如留下一城百姓的性命,以为将来。你们两个都是本地人,即便与城同死家中后辈也享受不到朝廷荫庇,所以也无需与我同死了!”
听到张全文这番话,曹刚和县尉也不由得垂泪。正如张全文说的,城中就这么多粮食,如果粮食吃完了援兵还没到,甘州的陷落就是必然。在竭尽了对朝廷的忠诚之后,他们就应该想办法保全城中百姓。城破之后,张全文自杀可以让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