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吒相如不禁感慨万千,他能够感觉到脚下的甲板在随着海风起伏,头顶上的旗帜被吹得烈烈作响,这让他不禁想起往事:自己时而冲上高峰,时而跌入波谷,不过命运之神终归还是站在自己这边。很多比自己高贵、勇武、聪明的人都已经死了,而自己还活着,不但活着,还统领着军队,如果这次打赢了,就还能更进一步。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回过头,一条条大船正绕过陆岬,进入白江口,然后顺着晚潮,逆流而上。船队组成的纵队排成一个参差不齐的纵队,足足有三里多长。望着一根根桅杆,沙吒相如不禁意气风发,比起女人,他更爱军队。
由于最临近周留城的码头已经被船只占满,从倭国来的第一队援兵的船只只能停泊在位于周留城上游一里左右的河滩,倭人的长船沿着河滩一字排开,延伸至目力极限,桅杆如长矛林立。深水处停靠着十多条战利品:平底货船,宽身帆船,大帆船……都是沙吒相如在来时路上抢来的,它们吃水深体积大,无法靠近岸边。各船船头、船尾和桅杆上飘荡着各色各样的旗帜。
“这么多船,看来大将军这次是要大干一场了!”物部连熊笑道。
“谁说不是呢!”沙吒相如笑了笑:“高低要把新罗国灭了,这些狗崽子,当初就借着大唐的势没少坑害我们,几百年的仇怨这次总算是到了报应的时候了!”
“恐怕还不止灭新罗!”物部连熊露出神秘的笑容,他压低了嗓门:“听说过吗?大将军这次从长安回来,是要干一番大事业!”
“你呀,就是喜欢听这些有的没的!”沙吒相如笑道:“有这个心思,不如琢磨着怎么打仗!”
“这有啥好琢磨的!以现在的力量,打新罗还不是泰山压卵?问题是打赢了之后的事情!”沙吒相如道。
“打赢了之后?还能怎么样?回长安呗!”
“怎么回?带兵回,还是——”
沙吒相如笑了笑,没有回答,此时他的座船已经靠拢岸边了,他能够看到岸边连绵的军营。“物部连熊这个蠢货,他该不会以为只有他想到这些了吧?”沙吒相如腹中冷笑道:“但要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活得好,就必须该知道的时候知道,不该知道的时候不知道,否则让上位者怎么办?”
“放条小船,我要上岸!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物部殿!”沙吒相如一边说话,一边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然后他顺着绳梯登上小船,桨手们划动长桨,小船向岸边驶去。
站在栈桥上迎接他的是黑齿常之,老朋友张开双臂,两人相互拥抱,沙吒相如笑道:“见到你真高兴!”
“我也一样!”黑齿常之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些日子熊津这边出了不少事,大将军很需要倭国的援兵!”
“出了大事?还要援兵?”沙吒相如有些惊讶:“和新罗人打输了?”
“不是,比这糟糕多了!”黑齿常之叹了口气,将王文佐颁布德政令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子,下级军官和士兵们很高兴,但有钱有粮放债的人就很恼火了,但他们又不敢违逆大将军,只能将不满隐藏在腹中!”
“德政令?果然不愧是大将军呀!”沙吒相如感叹道:“我第一次见到敢这么干的人,嘿嘿,沈法僧他们那伙人岂不是气炸了?”
“那倒不至于,不过的确很不高兴!”
“那你呢?也亏了不少吧?”沙吒相如问道。
“我还好,你也知道我家宗族户口多,所产的粮食供应自己和宗族吃还有养马才将将剩余,哪有那么多钱粮放贷?”
“这岂不是因祸得福!”沙吒相如笑道。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黑齿常之苦笑了一声:“不过你说的没错,大将军就是大将军,这手段,这气魄,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那是自然,大唐天子他都能说换人就换人,百济这点蝇营狗苟的玩意在他眼里又算得什么?”沙吒相如冷笑了一声:“沈法僧那些人要是识相也还罢了,要是不识相,那可是咱们兄弟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
“还能是什么?换刀呀!”沙吒相如冷笑道:“论起兵法武艺,咱们兄弟难道比不过沈法僧他们?不过是他们运气好,站在了大将军一边罢了。然后凭资历情分才压我们兄弟一头,要是他们蠢到惹恼了大将军,岂不是我们兄弟俩翻身的机会?”
“原来你还存了这个念头,我倒是没想那么多!”黑齿常之叹道。
“哼!那是因为你这几年没在倭国,没看到贺拔雍和元骜烈他们几个过得都是啥日子!”沙吒相如冷哼了一声:“这么说吧!当初的百济王过得也不如他们几个,庄园囊括山泽,财库堆积如山,僮仆成军,这才几年时间,他们就这么肥。这次大将军大举兴兵,咱们兄弟可不能再落在人家后面了!”
“我倒是没你这么大的胃口!”黑齿常之笑了笑:“大将军已经给我不少了,我很知足。再说他这次说了,灭了新罗之后便立金仁问为王,两国的疆域也不会有大变动,哪里有那么多好处分?”
“大将军现在这么说,不等于将来会这么做,再说金仁问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沙吒相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