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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娑(吐蕃都城,即今日之拉萨),赞普王宫。
位于逻娑最高处的王宫黑暗而寂静,仿佛一头盘踞在红山顶的猛兽,由缺转圆的月亮位居高墙之上。壁垒上,一名身着红色披风的守卫正来回巡视。
芒松芒赞赞普的居室位于红楼,那是一座巨大的圆形要塞,深藏在王宫的中心地带,由六米厚的围墙以及干涸但插满尖刺的护城河团团包围,这是一座城中之城。如此戒备森严绝非多此一举,当时的吐蕃王朝还处于部落联盟向奴隶制专制国家转变的过程中,赞普的权力还并不稳固,被大贵族下毒乃至袭杀而死的大有人在。
如果赞普本人才略过人还好,如果赞普暗弱无能,权力就会被大贵族占据,自己沦为傀儡。比如现任赞普芒松芒赞,他本是松赞干布的孙子,由于其父早死,所以松赞干布公元650年死后他还年幼,便由大臣禄东赞摄政,这禄东赞出身的噶尔家族本为当时吐蕃的大族,子弟才具过人,他本人从松赞干布手下算起,担任吐蕃的大相二十余年。他死后虽然名义上大权已经重归赞普,但他的两个儿子赞悉若、钦陵相继担任大相,分掌内外大权,噶尔家族的实力威望甚至隐然间超过了赞普一族,尤其是钦陵,他自小便跟随父亲东征西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吐蕃不世出的名将,他将征服的土地、人口一部分分给家族,一部分分给支持自己的吐蕃贵族,使得在吐蕃贵族盟会中形成了一个十分强大的“噶尔党”,压得赞普喘不过气来。
芒松芒赞赞普戴着金光闪闪的项链,身着深紫色的蜀锦长袍,踏入盟会室里,长桌旁的官员们赶忙起身,向赞普躬身行礼。芒松芒赞赞普点了点头,转过身和众人一起向上首供奉的神像跪拜行礼。当时的吐蕃人崇信神灵,其居所的正当中通常空置用来供奉神灵,而主人不敢居住,赞普的居所也不例外。而赞普与贵族们商议重大事件时便在神前商议,商议完毕后便一起在神前盟誓,以确保法令、协议能够得到执行。
“今晚请诸位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商议关于南线的战事!”芒松芒赞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长桌旁的所有人:“依照军报,半個月前我方与唐军交锋两次,死伤了一千三百余人。唐军的主将是刚刚调来的,名叫王文佐,听说就是他最早攻进高句丽的王都,很得大唐天子的信任!”
“哦?我觉得唐人在陇右的主将薛仁贵也是从高句丽调来的,看来唐人攻灭高句丽之后,就全力对付我们了!”一个吐蕃贵族道。
“是呀,我听说唐人从今年春天开始就不断向陇右调兵筹粮,现在又更换了南线的主将,该不会明年南北对进,夹攻我吐蕃吧?”
“不错,有这种可能,否则那王文佐为何刚刚到任就打了两仗,想必是想要试探我方虚实,为来年大举做准备!”
“这不太可能吧,唐人陇右出兵也还罢了,毕竟还有送归吐谷浑汗诺曷钵回故地的由头;南边的唐军又有什么理由?出师无名呀!”
“理由?笑话,唐人要打你还需要理由?百济、高句丽对唐人那么恭顺,还不是被唐人灭了!以前唐人没有对我们下手不过是因为有人牵制罢了,现在高句丽、靺鞨、突厥、回鹘要么已经灭亡,要么就是臣服,唐人腾出手来怎么会放过我们!”
长桌旁的贵族们七口八舌,争的不可开交,大体来说,吐蕃人对即将爆发的与大唐的战争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自从贞观以来,唐的对外战争虽然也有几次挫败,但最后都取得了完胜。这些吐蕃贵族都很清楚唐帝国在经济文化都远胜自己,对于即将开始的战争结果并无必胜信心。
“诸位,既然敌强我弱,那为何不想办法与唐人议和呢?”一名吐蕃贵族道:“说到底,唐人现在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我们居高临下,地势险要,唐人虽强,但最多也就是在青海争胜,要说打进逻娑来也不太可能吧?”
“若是要议和,唐人肯定要我们交出青海来,承认那诺曷钵是吐谷浑汗,还有西域那边,也要我们做出让步!这岂不是前功尽弃?”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道理唐人也是知道的嘛!”那吐蕃贵族笑道:“照我看,我们让出半个青海出来就差不多了,唐人的吐谷浑汗占一半,我们立的吐谷浑汗占一半,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至于西域那边我们也很难站稳脚跟,就算唐人不提条件,我们也很难守下去,差不多就行了。等唐人这股子劲头过去了,我们再抢回来不久行了?”
“朗日你这厮不要脸,赞普还要脸呢!”有人怒道:“唐军未发一矢,你就要把我们流血流汗打下的土地交出去,以后还有谁瞧得起我们,赞普的颜面何止?”
“形势比人强有什么办法呢?”朗日摊开双手:“再说在东边做出让步,我们可以在西边找补回来嘛!再说我们可以向唐人提出条件,我们让出土地,他们就拿个几万匹蜀锦赏赐一下,这样不就成了?至于赞普的颜面,列位不要忘记了,伟大的松赞干布就娶了大唐太宗皇帝的女儿,算来松赞干布是太宗皇帝的女婿,而大唐现在的天子要高出赞普两辈,这是赞普知礼退让,谁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