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帐篷,桑丘迅速忙碌了起来,王文佐坐在火堆旁,等待自己的晚餐,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自己不和扶余隆一起分享这只狍子呢?
在唐军营地里最宽大华丽的帐篷里,扶余隆将自己彻底投入黑暗。
他躺在卧榻上,昏昏沉沉,仆人已经把晚餐送来,他没有吃,根本没有胃口。白天唐人的哄笑在他的耳边回乡,扶余隆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发笑,但也能猜得出几分。是的,唐人于他的礼节、待遇无可挑剔,但扶余隆能够感觉每一张笑脸下隐藏的轻蔑,就好像屋子里有人放了屁,你不知道是谁放的,但你能清楚的闻到那种臭味。
扶余隆似乎是睡着了,他看到父亲走进帐篷,身材高大,手持王杖,锦袍委地,就好像还活着的时候。
“为什么是我?”扶余隆问道,他无数次想要向父亲发问,明明您还有很多个儿子,还有弟弟,为什么要让我来饮下这杯苦酒?
扶余义慈悲哀的看着扶余隆,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是我?”扶余隆第二次发问,痛苦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脏:“明明您还有其他儿子,我没有能力承担这一切!”
阴影笼罩住了扶余义慈的脸,扶余隆站起身来,走近了两步,他这才发现父亲已经没有了气息,脸色铁青,黑色的血从双眼流出,沿着双颊滑落,甚是可怖。扶余隆惊恐的后退了一步,却觉得脚下一空,摔倒在地,陡然惊醒了过来。
“郡王殿下!殿下!”
醒来的扶余隆听到帐外有人说话,他深吸了口气,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什么事?”
“末将是都督府兵曹参军王文佐,在下的家奴侥幸弄了只狍子来,不知殿下是否愿意赏脸,一同进餐!”
一個人影出现在大帐门口,依稀是扶余隆的模样,王文佐正要敛衽下拜,却听到那人道:“参军好意,小王心领了!不过今日身子有些倦怠,改日吧!”
王文佐见扶余隆出言婉拒,正准备离去,突然一阵冷风吹来,旁边的篝火闪动,火光照在扶余隆脸上,满脸泪痕,王文佐心中一动,沉声道:“末将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还请殿下拔冗一见!”
扶余隆皱了皱眉头,他还有些不习惯如此强势的邀请,不过即刻他就冷静了下来。王文佐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虽然官职不高,但处事干练,勇于任事,很得刘仁愿、刘仁轨等人的信任,算是百济唐军中的一颗希望之星。像这样一位人物,可不是自己这样一个亡国之人能够得罪的起的。
“这样呀!那就请王参军稍候片刻,本王且去帐内收拾一下!”
“不敢,末将便在帐外等候!”王文佐见扶余隆允了,赶忙拜了拜,然后退出几步,站在稍远处等候。片刻后一人从帐内走了出来:“小王已经好了,王参军请!”
王文佐赶忙敛衽下拜:“殿下请!”
王文佐在前引路,扶余隆在后,身旁只有一个五六十的苍头伴当,王文佐见状,强笑道:“殿下倒是清俭自守,末将佩服!”
“哪里是什么清俭自守!”扶余隆苦笑道:“亡国之人,能苟全性命已是万幸,哪里还敢想其他?”
“殿下何出此言!”王文佐笑道:“天子已经敕封您为百济郡王,圣人金口玉言,一言既出,便如离弦之箭,绝无回头的道理。”
扶余隆没有说话,但沉默本身就是回答。是的,他和我一样都是聪明人,就算是个傻子,经历过那一切也会变得聪明了,苦难本是增智的良药,但无人愿意啜饮!王文佐心中暗叹,加快了脚步。
自家帐篷在望,难堪的路程结束,王文佐松了口气,赶忙抢上两步,大声道:“殿下驾到,赶快迎接!”
帐篷里一阵忙乱,片刻后,几条汉子冲了出来,分两厢站在火堆旁,王文佐看了看满嘴油光的崔弘度和元骜烈,最后决定装作没看见。
“各位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不管扶余隆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他维持了大唐郡王的体面,他微笑着向崔弘度和元骜烈点头,并向王文佐称赞麾下壮士的豪勇,然后又和王文佐再三推让,这才坐到了当中的主位。经过了这一番流程,崔弘度和元骜烈也不敢再轻视对方,毕恭毕敬的在两边坐下。
“今日在军营之中,不可饮酒!”王文佐小心的从狍子身上切下最肥美的一块,放在木盘上双手呈上:“怠慢殿下了!”
“王参军有心了!”扶余隆接过木盘,却没有吃:“今夜在此,便不再讲上下之分,各自随意便是!”
“既然殿下有令,末将遵令便是!”王文佐笑道,崔弘度和元骜烈听了,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齐声道:“多谢殿下大度!”
桑丘来到火堆旁,熟练的将烤好的狍子分解开来,然后分开火堆旁的众人,此时众人都已经饿了,见王文佐动了手,也开吃了起来。一时间火堆旁满是咀嚼和牙齿和骨头的摩擦声。看到火堆旁众人的吃相,扶余隆突然间也有了胃口,赶忙吃了起来。
这只狍子本不过二三十斤,去了皮毛内脏骨头不过十几斤肉,火堆旁却有七八人,又都是壮健汉子,光吃肉只能吃个半饱,分完了狍子肉,桑丘便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