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什么消息吗?”王文佐皱起了眉头。
“嗯!”黑齿常之站起身,微躬着背,以避免高过上司:“任存那边有消息过来了,两天前从周留城那边派来了两千倭兵,事情变麻烦!”
“守城主将还是扶余忠胜?”
“这个没变!”黑齿常之答道:“其实扶余丰璋也没有其他选择了,眼下复国军中能让他信得过的,又有足够威望能力统兵的将领也只有扶余忠胜一人了!”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看来杀鬼室福信,对扶余丰璋来说还真是遗祸无穷呀!”
“是呀!”黑齿常之心中百味杂陈,身为当事人的他对这一点比王文佐体会要深刻得多。第一次唐军破泗沘城后,将城中宗室、贵族、百姓共万余人掳走,其结果就是扶余中枢的力量被一扫而空,后来发生的复国运动中没有百济宗室的参与,以至于道琛法师和鬼室福信二人必须联名向倭人乞求放归扶余丰璋,而扶余丰璋回国后,没有自己的班底,形成了主弱臣强的局面,可以这么说,复国军的政治结构从先天上就是有问题的。
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扶余丰璋做了两件事:第一、分别立道琛法师和鬼室福信为左右将军,相互制衡;第二、立鬼室福信之妹为王后,拉拢鬼室福信;但这种局面没有维持多久,野心勃勃的鬼室福信抓住了道琛被唐军击败的机会,将其杀死,并吞了他的部属,迫使扶余丰璋立自己为国相,大权独揽。但这也把他和扶余丰璋置于势不两立的局面,在确认唐军即将撤退,获得更多倭人支持之后,扶余丰璋便设计将鬼室福信杀死。
尽管扶余丰璋在杀死鬼室福信之后并没有扩大化,但还是之后的权力划分中偏向了倭人和当初跟随自己前往倭国当人质的少数人。这在组成复国军中坚力量的百济地方豪杰们看来,有首义大功的鬼室福信和道琛法师两人都死于非命,而占据权力中枢都是些陌生的家伙。那么当复国成功,论功行赏的时候,又有谁能替他们在朝中发声呢?
而从扶余丰璋的角度看,就是另外一个局面了。好不容易杀了鬼室福信,自然不能再出现一個类似的人物,既然如此,那能选的也就只有自家兄弟扶余忠胜了,毕竟鬼室福信的下场所有人都看到了,此人虽然野心勃勃,但对扶余丰璋的确有大功。有这个前车之鉴,君臣之间想要建立信任难如登天。
“多了两千倭兵?主将是扶余忠胜?”王文佐习惯性的捋了捋短须:“是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把地图拿来!”
“您已经有了成算?”黑齿常之小心的问道。
“也说不上成算!”王文佐看着地图,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腰间的皮带,突然抬头问道:“如果我们直逼任存山城,你觉得扶余忠胜会怎么做?”
在王文佐发问前,黑齿常之早已思考过了,他不假思索的答道:“在山下立营,派出小股轻兵袭扰,然后派信使去周留城,把消息禀告周留城!”
“在山下立营?为什么?”王文佐问道。
“任存是山城,若是不在山下立营,守兵则很可能会被封在城中。仁存山城绝不是仓促间可以攻下的,胜负的关键就是粮食,马上就麦收的日子,而山下谷地是大片大片待收的田地!”
“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王文佐满意的笑了起来:“黑齿你总是能抓住关键,这很不错!”说到这里,他突然提高嗓门:“袁飞,桑丘!”
“小人在!”
两人齐声应道。
“如果我给你们十天时间,你们能够招募到多少百济壮丁?”
袁飞和桑丘交换了一下眼色,小心的答道:“如果是十天时间,恐怕小人恐怕只能招来两百人,但如果二十天后,小人能招来两千人!”
“哦?为何五天时间差别这么大?”
“回禀参军,因为这些天农户们都在忙着收割种地,没有几个人愿意出门,这一百人还都是小人的郎党同乡,可若是二十天后,农活就忙的差不多了,两千人也不难招来!”
“嗯,很好!”王文佐的目光转向桑丘:“你呢?”
“小人那边也差不多,现在正是农忙时节,若是错过了,农民就要饿死,所以没人愿意出门!”
“二十天后!”王文佐叹了口气:“也只有这样了,二十天就二十天吧!你们两个各带五十人,去各自领地,把能招募来的乡里豪杰都招来!”
“是!”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王文佐笑了笑:“传令下去,各军扎营!”
任存山城。
天刚刚亮,扶余忠胜就醒了,然后他就借着晨曦在院子里练习剑术,待到浑身大汗淋漓,然后才用冷水擦洗,开始一天的工作,这是他在倭国当人质时养成的习惯,无论寒暑,风雨无阻。
身为叛军接近三分之一兵力的指挥官,扶余忠胜的工作是极为繁重的。其实他并不赞同兄长的部署,在他看来,仁存山城其实用不着那么多守军,有时候险峻的地形比士兵更有效,应该把宝贵的士兵布置在更需要的地方。但扶余丰璋说只能把军队交给值得信任的人,而扶余忠胜是百济人中他唯一信任的人。面对兄长的说辞,扶余忠胜只能俯首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