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
铁蹄捶打着地面,溅起一片片沾满血的尘土,高句丽人的甲骑具装就好像一支巨大的铁拳,冲破新罗人的右翼。高句丽人更喜欢将这些人马皆披甲的骑兵称之为“铁猛兽”,这个称呼其实很形象,除去骑士身上的明光铁铠之外,战马也被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组成的马甲保护着,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人面马身的钢铁怪物,骑士们也不再使用长戟这种多用途兵器,而是一种特殊的长刃马矛,又被称为马槊。这意味着甲骑具装的作战方式很单一——排成密集队形,冲入敌阵,利用巨大的冲量用槊尖将敌人刺穿。在高句丽、新罗、百济半岛三国之中,唯有高句丽人才拥有成建制的甲骑具装,当他们出现在战场上时,基本就宣告了胜负已分。
“入阵者死,入阵者死!”崔弘度用尽自己最大的嗓门用新罗语喊道,前排的步卒也一边齐声大喊,一边摇动矛杆,警告着朝方阵跑来的新罗溃兵,若是平日里倒也不是不能将阵型松开些,让这些精疲力竭的溃兵从行列间隙逃入空心方阵中心,救几百条性命。但今日面对的可是高句丽人的铁骑,拼尽全力尚且未必能挡住,何况站开些。大部分新罗溃兵听到叫喊声,被指向自己的锋利矛尖所惊吓,纷纷绕开这個方阵,但还是有数十人已经被吓昏了头,稀里糊涂的向方阵冲来,成为了唐军矛尖下的第一批牺牲品。
跟着新罗溃兵接踵而至的便是高句丽人的铁猛兽们,骑将高舍鸡很有经验,当他发现眼前的敌军阵型严整,自己无法跟着新罗溃兵冲破敌阵后,就吹动号角,让部下重整阵型,稍作休整,观察敌阵来选择突破口。
“瞄准那个吹号角的!用蝎子炮!”
随着号角声,高句丽人的骑兵停止追击,开始收拢队形,崔弘度敏锐的发现了吹号角的家伙,那肯定是敌军的骑将,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步兵对骑兵的一个最大劣势就是没有主动性,只能被动挨打,没法出动出击,因此步兵对骑兵的最好战术就是设置伏兵,以床弩等远射武器先射杀敌军指挥官,破坏敌骑的指挥体系,然后才能乱中取胜。
砰砰砰!
被扭转到极限的筋麻纤维束被猛地释放,产生的巨大弹力驱动弩臂,将灌铅的短标投射到近三百步外,轻易的贯穿皮革和肉体,将人或者马击倒、撕裂。
高舍鸡躺在地上,头晕目眩,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小腿处炸裂的剧痛。他抬起头,上方只有天空,想要站起身,剧烈的疼痛击溃了他的努力,他浑身发抖,似乎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他绝望的呻吟道:“怎么回事?”
“郎君,您的腿被马压断了!”家奴熟悉的声音传来:“新罗狗有伏弩,幸好只是射中了马!”
在家奴和亲兵的帮助下,高舍鸡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右腿从死去的坐骑下挪了出来,他这才明白为何家奴说“幸好”,一支约有四尺半长的短标将马颈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鲜血正从里面涌出,如果射中的是自己——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将军,我们应该怎么办?”副将压低了声音,竭力不让周边的部下听到自己的问题:“那股敌军应该不是新罗狗,看甲仗旗帜应该是唐军!”
“暂退百步,将有唐军出现的消息禀告上方!”高舍鸡说出了副将想说又不敢说出的话,他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这一千骑甲具装骑可是高句丽的宝贝,是用来关键时候一决胜负的,眼下新罗军中竟然有唐军出现,情况有变,自己就不能贸然孤注一掷。
“末将遵令!”
“传令下去,各队奔逃者,先斩将主,其三族贬为奴婢!其家财没收,用以抚恤战死将吏士卒!”金庾信神色威严,双眼神光闪动,完全看不出是垂暮老人的样子。
“啧啧,好厉害!”
王文佐听到身后传来的私语,他低咳了一声,制止住崔弘度和贺拔雍的悄悄话。金仁问抓住了高句丽铁骑后退的机会,重整了新罗人的右翼。当时天色已晚,两军都息鼓撤军,以待明日。而金庾信立刻将右翼败逃诸将擒来,执行军法。在王文佐看来,金庾信的做法着实是有些太过严酷了,毕竟新罗军的右翼虽然被高句丽人打垮,但是因为双方士兵的甲仗差距不小,新罗军上下已经竭尽全力,与高句丽军反复拉锯,直到最后高句丽人以铁甲骑兵冲阵,方才垮下来。在这种情况下还将败退的各队将主全部斩首,三族贬为奴婢,着实是有些过了。不过看两厢的新罗将领的神色,金庾信的做法完全在他们意料之中,要么新罗的军法就是如此严酷,金庾信不过是照章行事;要么金庾信积威甚厚,无人敢于出言辩解。
眼看被押在帐下的十多名大小将主都要被拖出去斩首行刑,金仁问却出言为其说情,于是金庾信便借势让这些将主戴罪立功,领着亲兵去夜袭高句丽人营寨。一旁的王文佐还不知道这是两人串通好的双簧,暗想这金庾信以权术治军,先治人死罪,再迫使去执行九死一生的夜袭,活脱脱是一杨素再世,眼下是友军还好,将来若是与新罗敌对,可要多多提防。
既然明知要夜袭,王文佐这一宿就没有解甲,只是躺在毯子上打着盹,可却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才得知原来昨夜夜袭的新罗军扑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