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到了下午,王文佐才把所有出征将士的薪俸全部发完了,又清查了出兵前的甲仗粮秣,确认一切安好后才回到住处,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外间阴沉的天空:“骰子已经投下,就看是几点了!”
真岘城城。
“渊盖苏文(高句丽的权臣,实际的掌控者)总算是出兵征讨新罗了!”沙咤相如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广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常之,你怎么看?”
“好事,不管是胜是败,至少可以牵制新罗人,这样我们这边的就轻松了!”黑齿常之站起身来:“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不过也不能太指望高句丽人!”沙咤相如跳下窗台:“唐人在辽东那边的压力很大,渊盖苏文能拿出来的兵力也有限,说到底,春天一过,唐军又会来了!”
“是呀,我们这边也是如此,明天开春谁知道会不会有唐军渡海而来呢?”黑齿常之叹了口气:“归根结底,要想复国还是得靠我们百济人自己!就拿围攻泗沘城吧,我们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先王定都于此已有百余年,城郭府库皆备,花了多少心血?又岂是仓促间就能拿下来的?照我看,就应该先筑夹城隔绝内外,断其粮秣樵采,然后打制器械,待到一切齐全了,再分作数队四面轮番围攻,方能破城!”
“不错!”沙咤相如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么做就不是你我这点实力够了的,恐怕是要左右将军一同前来。”
“何止左右将军,照我看丰殿下也要一同来,集大兵与一处!”黑齿常之斩钉截铁的答道:“之所以要先修筑夹城,就是为了这个,就算新罗人出兵来援,我们有夹城为依托,可以隔绝内外,将其各个击破,只要能够恢复旧都,自然人心依附,登基为王,形势就大不一样了。以我百济数十万户百姓,又有倭人、高句丽在外,即便是大唐,隔着大海,也奈何我不得!”
“你说的确实是万全之策呀!”沙咤相如叹了口气:“不过眼下左右将军势成水火,而丰殿下态度迷离,要想一心实在是太难了呀!”
“无妨,现在距离开春还有几個月,应该事情会有转机!”黑齿常之笑道:“我们能做的就是先把兵给练好了,其他的也只有菩萨能做主了!”
正当黑齿常之和沙咤相如在为祖国未来的命运而忧虑的时候,王文佐的那支小部队正踏雪向真岘城进发。幸运的是,他们出发前两天雪就停了,从渤海吹来的东南风将乌云吹散,出现了冬天难得的太阳,阳光晒化了最上面一层积雪,雪水流入下层,路面变得结实坚硬起来,足以让步卒和牲畜在上面通行,但车辆就行进的速度就慢多了。因此王文佐离开泗沘城三天时间,才走了70里左右,平均一天才走了二十里左右。
“三郎,走的这么慢,啥时候才能到真岘城呀!”崔弘度不解的问道。
“刚募来的新兵,那么急干什么?先找几个村寨让他们练练才好!”王文佐笑道。
“三郎!”崔弘度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百济的冬天我也听人说过了,别看现在太阳好好的,说不定到了晚上便狂风大作,雪就下来了。咱们这千把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办?”
“那正好!”王文佐笑了起来:“弘度,你该不会以为真岘城城的百济人会蠢到在大晴天也不防备我军的偷袭吧?”
“难道你是在等下雪?”
“不错!”王文佐指了指天空:“否则这趟出来我最多也就打劫几个村寨便回去了!”
正说话间,前方传来颤抖的号角声,王文佐屏住呼吸,细数号角的次数:一次、两次、便再也没有了。他吐出一口长气,与崔弘度交换了一下眼色——并不是大股的敌人,是个不小的寨子。他对身旁的传骑大声喊道:“告诉后面的队伍,让他们加快脚步,晚上可以不用露营了!”
“加快脚步,较快脚步!”传骑在官道上飞驰而过,宏亮的喊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向远方延伸。
“快,走快些!”骡子上的袁飞手中的皮鞭划破新兵们头顶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人们加快了脚步,马蹄踏在冰面上,溅起飞屑。说实话,对于自己能够这么快适应军官的角色,连袁飞自己都有些惊讶,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对于呵斥和皮鞭并不陌生,但不同的是当时他是忍受的一方,而现在则是施加的一方。一开始的惶恐不安渐渐被理所当然所替代,现在已经有些欣然自得了。
“队头,这号角声是前头遇到敌军了吗?”副手低声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你这个蠢货,把训练时候的东西都忘光了?”袁飞低声骂道:“如果哨探遇到敌军,就会让我们停下来,占据高地,把战车连成圆阵!现在没有这个命令,怎么会是遇到敌人?”
“对,对,我想起来了!”副手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他羡慕的看了看袁飞:“队头,你还真厉害,这时候都一点都不慌乱!”
“你多经历几次就也不慌了!”袁飞露出了骄傲的笑容:“好了,去队尾盯着,别让哪个蠢货掉队了!”
“这里就好像三次征辽后的河北!”崔弘度低声道:“遍地邬堡坚壁,不是在准备抢人,就是在防备被人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