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太太阴沉着一张脸,眉心的皱纹像深深的刀疤。
她没有皱眉,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陶老太太脸上没有笑容的样子。
见老太太看着我,我立刻开口说:
“您别误会,我师父只是担心,我照顾不好陶佑斯。
我现在这副样子您也见到了,再加上我刚入行,好多规矩都不懂。
在刘家村的时候要不是有陶佑斯帮忙,我现在都不一定回得来。
与其说我照顾他,倒不如说是……”
我话还没说完,陶老太太就出声打断了我: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知道你爹和王利民曾经做过什么事?”
没想到陶老太太会这么问我,我愣住了,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就听见奶奶说:
“我们张的事情就不劳烦您费心了,张期要想知道他爸的事情,我会告诉他。”
奶奶刚说完话,陶老太太就斜眼朝她看了过去,说:
“老姐姐,你虽然不是阴行的人,可你也应该知道乱说话的后果。”
陶老太太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可她说的分明是口忌的事情。
口忌这个事情,我在书上看过。
书上说一个人要是经常说一件事情,那这件事情就有很大的概率会真的发生。
民间把这种类似的情况,叫做“乌鸦嘴”。
不过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很小,可景南的人却十分看重这件事,景南的阴行就更不用说了。
可我实在想不明白,我爸和师父当初做了事情,才会让说这件事,也变成口忌。
要知道,阴行大部分口忌,都是约束后辈做什么事,或者不让后辈说什么事情。
像我爸这样直接把一整事情都变成忌讳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皱起眉毛,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师父。
他正看着陶老太太,脸色没有什么表情,可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睛里却满是防备。
师父没有说话,奶奶也没有接话,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也猜得到她应该是在思考什么。
见他们两个都没有再说话,我出声对老太太说:
“陶老太太,既然您已经把话说明白了,那我就直接问了。
您为什么觉得我能照顾好陶佑斯?”
老太太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看着我,幽幽地说:
“因为你是张家的人。”
她的回答像一袋吸满水的棉花,堵得我胸口疼。
我没有再说话,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陶佑斯。
他正看着老太太,发红的眼睛里,似乎随时都能掉下眼泪来。
陶老太太没在说话,奶奶和师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整个病房变得十分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好的原因,我只觉得自己胸口闷得发疼。
转头看向老太太,我出声说:
“您之前帮过我,如果陶佑斯今后有我需要帮忙,我一定帮。”
我说完话,陶老太太就笑了起来。
奶奶立刻转过头来,看着我,那样子似乎是在责怪我,答应陶老太太的要求。
身旁的师父,也伸手轻轻推了我一下,不满地说:
“你这小子怎么竟给自己找麻烦?!”
我没太在意他们的反应,转头看向陶佑斯,现在这小子的脸也红了。
师父和奶奶不让我答应老太太的要求,主要是为了保护我。
景南的阴行,不像其他阴行。
因为口忌的原因,阴行里的承诺都要付诸行动兑现,所以我现在答应的事情,今后就一定要做到。
要是做不到,就算是犯了忌讳。
景南的阴行有一个传说,你答应了一个人要做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要不然下辈子就会投胎转世成猪牛羊,来偿还对方。
民间也流传着类似的一句话:
“我今生还不了你的恩,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这句话在民间只是一个传说,甚至很多骗子把这句话当作口头禅。
可这句话在景南却有完全不同的意义,与其说这是句话,倒不如说这是一种诅咒。
一种来自人心底的诅咒。
不管这个传说到底是真是假,不管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含义,老一辈的景南人,已经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
对于奶奶和师父他们这一辈的人来说,就算下辈子不会变成牲口,他们为了还清别人的恩情,也会把自己的肉割下来还给人家。
对于他们来说,比割肉的更疼的,是那句诅咒带来的心理折磨。
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比这些话更重的枷锁不是现实,是上一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