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听完师父的话,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把那盆热水放在凳子上,一边打湿毛巾,一边出声问:
“陶家的人来做什么?”
师父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
“陶老太太说要来见你一面,张期说你不在,她又说要来找我。”
听着师父和奶奶的对话,我总觉得他们似乎很早就认识对方。
我没有搭话,我想看看奶奶要怎么回答师父。
老实说,我总觉得奶奶知道一些阴行的事情,尽管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什么。
这段时间,我也找到了一些当铺的线索。
现在我能确定,张家当铺是我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少说也传了七八代人。
只是传到我爸这辈的时候,他以为可以把这间当铺转手出去。
毕竟当铺的“掌柜”一直都是邪神,我们张家人一直都只是“站柜”。
师父之前跟我说过一段童谣,童谣里说得很清楚,张家当铺的“掌柜”都会带一个铁戒指。
而在我景南的方言里,“站”和“掌”的发音几乎一样。
外人把站柜听成掌柜,也在情理之中。
再加上店铺里只有站柜这一个活人,人们自然就把我们家的人认成了掌柜。
我爸接手当铺的时候,大概是找到了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张家的人脱离邪神的控制。
而且他当时应该很自信,那个办法一定能成功。
要不然我小时候来当铺里的时候,他就会告诉我一些和阴行和当铺相关的事情。
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没听他说过,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和奶奶住在乡下。
现在一想,那个时候我爸分明是在保护我。
我和奶奶住在乡下的时候,妈妈一直都在城里照顾爸爸。
后来我又被送去外地读书,毕业回来之后在家闲了几个月,我爸就出事了。
我爸几乎都在当铺,我妈的身体也不太好,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是奶奶在处理。
如果说,奶奶不知道我爷爷开当铺的事情,那她肯定知道我爸开当铺的事情。
西城和东城虽然隔得远,可东城也有爱嚼舌根的老太太。
奶奶来东城的时间不短,她就算不知道张家当铺的事情,也应该听别人提起过。
可是奶奶从来没有问我什么,要是她是听别人提起当铺的事情,那她肯定会主动来问我,或者关心我。
张家当铺在东城的名声可不好,景南老一辈的人都嫌晦气。
只有年轻人在不知道张家当铺的事情,也有的年轻人确实知道,可他们都觉得那些传言是假的,根本不在乎。
试想一下,你唯一的一个亲人在家疑似闹邪祟的地方工作,还几乎不回家,一个月都见不到几次。
这种情况,家人就算不亲自跑来找人,肯定也会打个电话,问问对方的情况,
可是我奶奶没有这么做,她甚至和我师父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半点和外人说话时的客套。
就连我叫王利民“师父”,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我爸和王利民曾经是好朋友,如果奶奶认识王利民,并且知道他是阴行的人。
那就能说明,奶奶也知道我爸在阴行里混过。
正想着,我眼前就出现了一块黄色的毛巾。
那毛巾冒着热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皂味,
我盯着那块毛巾,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有人推了我一下:
“看什么啊?接毛巾擦脸啊!?
多大个人了,还要你奶奶亲自伺候?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没理会一旁唾沫星子到处飞的师父,接过奶奶递过来的毛巾,出声问:
“奶奶,您是不是知道阴当的事情。”
阴当是我家当铺才会有的生意,这种和死人做交易的事情,也包含了阴行的一些手艺。
比如我上次在第三医院背着尸体回当铺,后来又把尸体送去火化,这就属于阴当。
我这么问奶奶,其实也是在问她,是不是知道我最近在和尸体、邪祟打交道。gōΠb.ōγg
问完话后,我就一直盯着奶奶。
奶奶没有说话,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轻声对我说了一句:
“你先把脸擦了。”
我知道奶奶会回答我的问题,她让我擦脸,只不过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我说。
没有在质问奶奶,我闭上眼睛用毛巾擦脸,听见身旁的师父说:
“你们聊,我出去抽根烟。”
他刚说完话,奶奶就说:
“没事,你坐下来听听。
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记得不是清楚,要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帮我纠正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