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直接了当地戳中命脉,陈观复轻微那么愣了一下,继而以一贯斯文儒雅的口吻道:“听起来很划算,也十分为我着想。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自己研究出来?也许我用不着依靠别人呢。”
肖行雨笑着把手套脱下。
陈观复也落座:“你笑什么?”
肖行雨把手肘搁在分开的双膝上,歪着脑袋看陈观复:“我笑是因为我高兴,在我说出能研究出天青釉瓷技术时,您没有训斥我口气太大,这至少说明我们都一样,对破解天青釉瓷怀抱着积极的心态。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陈观复饶有兴趣。
肖行雨变脸似的拿出在长辈面前万试万灵的讨喜模样:“天青釉瓷太难了,这点外公您肯定比谁都清楚。”
言下之意就是陈观复余生自己研究出成果的概率极小,不如早投人丁兴旺、专业可靠的汝州肖氏。
陈观复面色与平时无异,反问肖行雨:“你对我这一口一个外公的,经过小淇同意了吗?”
肖行雨想到章陌烟,沉默片刻,如实说:“没有。”
陈观复微微皱了皱眉,又倏尔恢复如常:“你要知道我这个人,风评不是太好,你现在对我主动示好可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两人互相对视须臾,肖行雨侃侃而谈:“毛委员教导过我们,要搞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可以争取的力量,我学得可认真了。而且人这种动物,好就好在是可以改变的,您说对吗?”
陈观复笑而不语。
肖行雨挺了挺还在钝痛的身板:“我今天既然来了,就要给你一个态度。这,就是我的态度。”
空气静了两秒,陈观复生着一双和章陌烟一样形状温柔的眼睛,眼神干净清澈,这两秒里,他眸底流转的思绪难测:“你说的有点道理,跟你们开枝散叶的肖家比起来我们确实是走到末路的弱势,也许是到了认清形势放弃幻想的时候了。”
肖行雨并不认同:“你们哪儿弱了?你们简直强得可怕,我家和耿家可都因为你们损失惨重哪!”
陈观复:“既然你也知道损失惨重,那你还要选择和我们扯上关系?”
肖行雨目光看向前方,平湖潋滟,湖面上跳跃着碎金般的阳光。
“我们几家一个不理一个埋头苦干了几百年,也没有什么成效,是该考虑合作整合优势了。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哦?”陈观复稀奇地看着他,好像听到一个天方夜谭。
肖行雨正色道:“我还没有告诉您,我和陌烟找到遁世数百年的汴京王氏的后人了,原来二十六年前您女儿陈韵还跟他们有过交集,王家还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以致于他们要用一只祖传的很有可能藏有天青釉瓷秘密的梅瓶来报答她。王家把梅瓶交给陌烟,陌烟把它带给了我爷爷,您看,这不就开始合作了吗?将来如果我们家、您这边、还有耿家也像这样共享资源优势互补,天青釉瓷怎么会不能攻克呢?”
肖行雨这通话信息量很大,以行动证明确实是没把陈观复当外人。
按理说陈观复对肖行雨透露的几个事应该都会感兴趣,但是他却没有过问其中细节,而是仔细将肖行雨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对他评价道:“你这个人年纪轻轻说话处事倒很有一套,完全打破了我对名门之后应该缚手缚脚的认知。”
肖行雨拱手一揖:“那我们就是彼此彼此了。”
陈观复微微颔首,转过身把搁在长椅上的一箱牛奶大小的红盒子拿起来递给肖行雨。
“这是什么?”肖行雨刚才还以为这是陈观复来锻炼身体的随身物品,里面或许装的是葫芦丝或者空竹之类的东西,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陈观复平静地说:“你和小淇喜结良缘,这在我们陈家也是大事,我作为长辈理应要送你们一份贺礼。”
肖行雨有些意外,但瞬即笑着伸手,却不想拿了个空。
他面露不解,只见陈观复身形不动,眼睛徐徐向四周扫过,这让肖行雨也跟着他开始阅读周边的空气,仿佛这平静祥和的环境中危机四伏。
“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陈观复语调严肃地对肖行雨说,“有些视线以前是只盯着我和小淇的,但是从你接过这份贺礼后,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了。”
陈观复顿了顿:“你要是怕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肖行雨失笑,一把将红盒子接过来:“您当我是第一天进社会啊?盯着我正合我意。”
他把盒子打开,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满意地阖上:“太贵重了,谢谢,我代表陌烟谢谢您的这份祝福。”
陈观复意味不明地莞尔,拍了拍肖行雨的肩膀:“好好照顾小淇,我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肖行雨点点头,目送陈观复走出了视线。
陈观复走后,肖行雨在湖边又坐了会儿,看完一个大爷舞完了一套太极剑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站起来的一刹那,他后方的灌木丛跟着动了一动。
肖行雨不加思索径直往前走,路过门前开阔的公园厕所时,他余光斜斜一瞥——洗手台上的玻璃镜中倒映出他身后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