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鸾推开了公共陈尸间的大门。
呼呼的冷风从石室吹拂而出,撞在田鸾的脸上,他的神情立刻从坚定化作了胆怯。
一张张由黑曜石凿刻而成的宽阔大桌从石墙中延伸而出,大量的尸体整齐地堆叠在石桌上,肩并肩排成一排,或被燃着火光的骨灰瓮隐约照亮,或被厚重柱子的荫蔽蒙上一层朦胧骸布。
他怯懦地向前走去,一股狂野而令人窒闷的恐惧与一种更加狂野的希望在他的胸中激烈搏斗。
颤抖着,他走向了那些黑石桌,一阵发黏的、由死尸锤锻而出的湿冷阴气向他袭来。
他沿着尸体的行列走过,充满忧惧地仔细端详着每一张被翻转过来的脸庞。
无论男女,无论老幼,无论尊卑,在这里都能找到。
贵族与富商紧挨着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一些是刚死不久的,其他的,看起来,放置在此已有些时日,而且已经开始显露出腐烂的迹象。
依次排序的行列中有着许多的空缺,应该是被饿鬼移走拿去食祭了。
田鸾双手抱臂,感到了石室内越来越强的寒意,在明灭不定的光线中缓步行走,搜寻着他的目标,曲女国公主珊悦姬妲!
当他慢慢走到石室的尽头,几乎看遍了所有的尸体,害怕公主不在这里的恐惧越来越强,几乎要攫住他的咽喉之时,终于,他找到了她。
珊悦姬妲公主平静地躺在寒冷彻骨的石块上,带着那诡异的苍白肤色,仿佛一具真正的尸体那样一动不动。
“谢天谢地!她还在,她还在这里!”田鸾松了口气。
一股巨大的感激之情从他的心头升起,因为他确信她没有死。
而且,在这座恐怖的神庙里,她一直作为尸体好好地待在这里,没有醒来。
到目前为止,那黑暗的蛊道祝诅之术还在生效中,他在珊悦姬妲公主身上施展的《毗陀罗法》没有露馅。
他只需施展解咒,就能将公主从这死亡一般的休克中唤醒,只要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带着公主逃出这座该死的巴连弗邑城,曲女国国主加坎德自然会奉上国师之位。
想到这里,田鸾的面目逐渐狂喜,他那怯懦的表情逐渐褪去,转而替代的是一脸奸邪的嘴脸。
“现在,是时候唤醒公主了。”
“要在这里施咒吗?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
“废话,当然要抬到密室里啊!”
走廊中,吴求道撇下了那个自残修行的赤角巨人,以尿遁的名义跑出来找那所谓的“遍行诸廊”,却听到附近有人走动的声音,便潜行过去,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抱着一具女尸。
他认识那女尸,就是不久前饿鬼抬棺的那个对象,邻国的珊悦姬妲公主,巴连弗邑的当代城主夫人。
而那抬尸者也正好一回头,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吴求道,暗骂了一声“晦气”,便立即出手扔出一片叶子,那是一片柏树的树叶,虽然看似柔软,却如金石般锋利,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锐响,直朝吴求道的脑门射来。
“叮”得一声,吴求道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黑色长剑,挥手就把柏叶砍成两瓣。
“兄台好剑法!”
“阁下的暗器也使得很阴毒啊!”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俱都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们都看出来对方不是毕舍遮教中人,混入这里的彼此都是心怀诡计的教外敌人。
吴求道看了下四周没有动静,然后问道:“阁下这是要?”
田鸾笑道:“尊驾客气了,我是受曲女国主所托,救护珊悦姬妲公主而来。”
吴求道指着女尸问道:“那这岂不是……”
田鸾忙答道:“不不不,公主这是中了在下的蛊道秘术,所以暂时进入了假死状态,并未真的薨殁,只需我轻轻念诵解咒,她自然便能醒来。”
“明白!”吴求道打了个响指,“所以这是要抬进密室是吧?需要我帮忙吗?”
田鸾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吴求道摇摇头:“需要的需要的,在下一向乐善好施,阁下行此秘事,我帮你望望风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就麻烦兄台了?”
“哈哈哈哈哈!”
两人各怀鬼胎地一起向前走去。
田鸾走到了一面墙壁旁边,在石砖上摸了一下,然后吴求道就听到一声阴沉、仿佛金属摩擦的声音,昏暗中的走廊里亮起了一道泛着青色的微弱光芒。
很快,那道光芒变得宽阔了起来,石砖不断向两侧内缩,一扇失去光泽的暗色青铜门逐渐敞开,吴求道已经能看到窖室的内部,如张着的大嘴一般嵌在石壁上。
田鸾看了看左右,见无人发现,就大跨步走了进去,吴求道犹豫了一下,也快速跟上去,走进了这石窖。
他向内窥视,在被黑亮基座高高抬举着的骨灰瓮中闪烁不定的血色火焰居高临下的照耀下,在他面前展现出的是一幅诡异不洁的场景。
窖室内的布置极其浮华而又富有神秘感,藏骸所阴沉的黑曜石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金银器具,地上铺就的地毯是由真丝堆叠出来的,朱砂绘制的诡异法阵就画在这些地毯上,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