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湐坐在湄岛海边的乱石上面,看着夕阳缓缓落下。
岛上锣鼓喧天,彩旗飘扬,白日的热闹还未完全结束。祭海大典是所有湄岛人都最为重视的节日,这不但关系到来年的渔获,更是他们与鲛人交流的重要日子。
渔渡镇上的烛山和九龙灯都点亮了起来,光线照在海滩上只剩一片昏黄,人们慢慢走下了海堤,往沙滩方向走去,而海里也有许多影影绰绰的身影爬了出来,或坐或站,在沙滩上等待人们过来。
海滩上一片混乱的杂像,有人开始了与鲛人的交易,有人则直接脱掉衣服,开始与鲛人交配,他们不只是一对一地交流,经常是轮流上阵,甚至一大堆人聚在一起随意搭配。
韩湐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海面,举起了手中的玉屏箫,吹奏起了悠扬的曲子。
悦耳的箫声在海上飘荡,曲调随着海浪的振波向海底传去。
韩湐一曲吹罢,涨潮已经退去,而远处海滩上的乱象还在愈演愈烈。
他低头看去,发觉滩头上有一条误了潮的搁浅章鱼,正泪光盈盈地抬头望着他,身子乱晃,触手一弹一扭的,仿佛还沉浸在乐曲之中。
韩湐可怜章鱼的性命,将搁浅的它抱起来,扔到了海浪之中。
谁知那章鱼一直在附近徘徊,久久不愿离去,韩湐有些好笑,就对着章鱼和月光再度吹奏起了一首悠扬的箫曲。
想不到,那章鱼深通人性,居然在月光之下用触手扭起了妖娆的舞蹈,其身姿奇异诡谲,让闯荡江湖多年的韩湐也为之一愣,嘴中吹奏的曲调差点都断了一拍。
章鱼在月光下不断地盘舞、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银色的月光照在它身上,仿佛转成了一道银色的龙卷风,然后银光一闪,韩湐就看到一位端庄秀丽的仙女站在面前起舞。
她生就一副花容月貌,柳叶双眉,杏花小脸,指如玉笋,腰肢袅娜,金纱披身,莲花镶裙,舒腰好似嫦娥舞,起步赛过燕掠水。
那女子边跳边为曲子配了歌词,开口唱道:“碧海清平月似镜,寂寞龙宫闻箫声。使君一曲凤求凰,妾应伴舞至天明!”
曲罢舞歇,韩湐好奇地打听起这不请自来的女子是谁。
那女子倒也娇憨得紧,直接答道:“我乃海中的龙女,住在这湄岛底下,实在无聊得要命,听到你在海上吹起的箫曲,感觉怪好听的,就跑出来了!”
韩湐皱眉问道:“龙女?这是何意?”
龙女直接反问:“我是蒲牢,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以为大家都知道的!”
她直接介绍起了情况,她本是上古衔烛应龙最小的女儿,但应龙得罪了轩辕天子,被镇压在海底,应龙在被镇压以前,就通过占卜得知她这个龙女是让父亲脱离法阵,毁灭后重生的关键。
鲛人是崇信应龙的眷属种族,其中最强大的两只,分别是共工和相柳,祂俩曾建立了氐人国,向轩辕天子的后裔和地上的裸虫实施了残忍的报复,但最后还是被赶回海里。
共工和相柳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应龙生前布下的后手,对龙女蒲牢进行无微不至的保护,直到星宿归位之日,但这样密不透风的保护让龙女生出了厌烦的情绪,所以才会偷偷跑出来听箫曲。
韩湐点点头,又再吹奏起了乐曲,龙女蒲牢也跟着跳起了舞。歌舞之中,月牙儿西沉,潮水回涨,天色欲明,一个海浪打来,龙女就消失不见了。
两人就这样每晚偷偷幽会,一连三夜,都是如此。
等到第四天,韩湐按照约好的那样,再度过来吹奏玉箫,结果龙女却没有出现。
韩湐不明所以,又这样在海边吹了几天的箫曲,但龙女始终没有出现。这事情惹怒了韩湐的心,他一定要把龙女找出来,当面质问一番对方为什么要骗自己。
结果第二天,韩湐在道观里留宿,却被一群人打上门来,要将道观拆掉,改建为龙女庙,韩湐听到龙女庙的消息,就和拜龙教的人打了起来。
韩湐本就是因为跟掌门师兄吵架闹别扭才跑出昆仑之名,这回更是不愿服软。
这一打就打了几个月,韩湐就从拜龙教打起,一路打到鱼家,在从鱼家打到了渔渡镇下面的鲛人巢穴,最后凭借他一己之力,实在没法镇压整个鲛人族群,双方便对峙了很久。
这过程里,韩湐杀了许多鲛人,直到有一天,龙女突然亲自出现,送了一杆紫金箫,说自己偷跑出去被共工和相柳抓包了,没办法,只能呆在巢穴里不敢出来。
这次这杆紫金箫,乃是从南海普陀山观音菩萨的道场取来的仙竹所制,此番出来就是为了向韩湐道声歉,希望他不要再为此迁怒无辜的鲛人。
韩湐没有办法,在湄岛上的龙女庙学了一些拜龙教的知识后,龙女迟迟不愿现身,到了三月二十三祭海日,他看了半日祭典,就御剑飞走了。
但他每年祭海日都会回到湄岛吹奏一曲《凤求凰,希望龙女蒲牢能够听到。
今年,距离初次遇到蒲牢的日子,已经过了十五年了,他也十五年没有回昆仑了。
祭海日的晚上,韩湐还是坐在当初百无聊吹箫的同一块海岩上,再度吹起了那首《凤求凰,只是在没有当时听曲跳舞的女子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