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仙子于他而言本就是极为重要的存在,却在那个计划里成了最无辜的牺牲者,始终被蒙在鼓里,青年满腔怒火与痛意几乎隐忍不住,就要出声质问森湖的事情。
然而莫焦焦纯稚天真的短短几句话,却让他硬生生将话语又埋回了心底,稚童无辜,他又如何忍心当着小孩的面质问隐神谷谷主?
连云山缓了缓,好半天方冷静下来,道:
“师叔祖,隐神谷谷主说,按照计划,云糕应该在焦焦十岁那年就到达了极北之境,藏好妖丹后再前往天衍剑宗寻找鸿雁师叔,可是他……他不是……”
在隐神谷谷主的计划里,云糕应当平安无事地回到母亲身边,然而他却夭折在连绵的雪山之中,孤立无援被顾朝云占据了身体,甚至连无属性的半妖之体都莫名其妙变异出了天火灵根,体内还住着另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残魂,竟是死后都无法安生。
“不错。”鸿御老祖沉重道:“当年鸿雁前往极北之境前,曾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中告知了云糕藏身的地方,又让她尽快将孩子接回来,以免生出变故,如此说来,那也是隐神谷谷主传的信了。”
“迟则生变,鸿雁到达极北之境时,是收到信的两个月后。”独孤九淡淡道。
当时隐神谷有难,天衍剑宗上上下下皆急于寻找神图子,鸿雁同样因此而赶赴了位于云渺大陆东方的隐神谷,极北之境与隐神谷之间又间隔了一个东海,自然耽误了不少时间。
“是了。”鸿御老祖叹了口气,摸着胡子无奈道:“那两个月里,定然发生了一些隐神谷谷主计划之外的意外,连他都未曾想到的意外,不仅害死了云糕,还让云糕的身体生出了天火灵根……师叔,之前你说焦焦的妖丹并不完全与他相配,更像是只剩下一个空壳,会不会……是和云糕的天火灵根有关?”
“嗯。”独孤九颔首,抬手拍了拍趴在他怀中的小孩,沉思道:“椒椒之妖丹,并没有内核。天火与妖丹应当同根而生,共生共存,如今却无法彻底融合,依旧日夜企图灼烧椒椒的经脉,并不寻常。”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妖丹的内核出了意外,进了云糕的身体,而云糕半妖之体本就是无属性灵体,妖丹内核携带天火,自然可轻而易举将云糕的灵根改造为天火灵根。
问题是,云糕半妖之体早就完成了改造,那么他身上便不再具有妖族的气息,然而小孩却坚持顾朝云身上有云糕的气息,他就是云糕……
独孤九抱着小孩站起身,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连云山,沉声道:“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云糕并未牺牲,尔等近日需着重看管顾朝云,森湖之子尚在那具半妖身体内。”语毕,男人微微颔首送客,抱着人穿过层层叠叠的珠帘,消失在屏风后。
***
画像之事,闹了将近一晚上,独孤九抱着莫焦焦靠近床榻的时候,小孩已然闭着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嘴微微张开呼吸,似乎是睡着了。
独孤九俯身拉开厚厚的锦被,将小孩抱进被窝,盖好被子,眼见着人睡熟了,直起身便要去点燃薰香。
却不曾想,他一离开,莫焦焦就挣扎着眯开了眼睛,细声道:“九九……不走。”
独孤九停住脚步,回身靠近床榻,弯下腰伸出手抚了抚小孩的额头,哄道:“椒椒睡,本座燃了安神香便来。”
“不睡。”莫焦焦小小声地反驳,他将胳膊费力地从被子里抽了出来,又将被子往下推,翻过身扭动着从被窝里爬了出来,随即站在榻上朝男人扑过去,搂住对方的脖颈,眼睛还困倦地闭着,含糊不清道:“九九抱,抱焦焦。”
“怎么了?”独孤九拍了拍小孩的脊背,取了狐裘将人裹好,面对面抱起来,转身在屋中缓缓绕着圈踱步,边走边拍抚。
莫焦焦显然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哄着睡,呆了许久,随后又放松下来,依赖地蹭了蹭额头,他闭着眼睛,安静地窝着,许久方软巴巴开口道:“九九,谷主没有来,刚刚没有来,焦焦都知道。”
小孩收紧了搂住对方的胳膊,脊背有些颤抖,迷迷糊糊道:“已经过去好多年了,焦焦自己玩了好久,谷主和长老还不来。是不是,以后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