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朗气清,一连几日的阴霾天气终于转晴,春光无限好,谢玄烨下了早朝回到谢府后,吩咐了浮生去揽月苑。
浮生这会儿才知,昨日里公子对无念说不必堵了是何意。
他来到揽月苑,对谢如闻见礼道:“十五娘,公子说让您收拾行李,夫人午后就会命人来揽月苑接你回谢府。”
谢如闻突然听到这样的事,跟做梦一样,毕竟在揽月苑里生活的七年,谢玄烨从未与她提起过出别苑的事。
被圈在笼中的鸟儿,笼门突然被打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重复了句浮生的话:“夫人命人来接我?”
浮生颔首:“十五娘还有十来日便要及笄,夫人将您接回去,和十六娘一起学些规矩礼仪,”浮生说到这里:“对了,公子还说,十五娘出了别苑要戴帷帽,不可让外人瞧见了样貌。”
谢如闻秀眉轻皱:“为何?”
浮生:“……公子没说。”
绿竹在一旁笑说他:“公子没说,你也不知替十五娘问上一问。”
浮生讪笑:“等回了谢府,十五娘想知道,来朝暮院问公子就是。”
——
浮生离开后,绿竹红梅开始收拾行李,此去怕是要在谢府上待个十来日,绿竹倒是真的在忙活,红梅乐的都要哭了,这些年,她和绿竹虽是可以与家人通书信。
可他们往来的书信都要经过公子的手,有些话不能说,偶尔得了公子的允许与家人见面,身旁也总有公子的暗卫在。
如今出了揽月苑,要回谢府,终是比从前要自由的多。
别说是人,瞧那天上翱翔的鸟儿,皆爱自由。
就连院中的花,有雨水滋润,有春风拂动,都显得灵动许多。
收拾了一番,到最后,绿竹问谢如闻:“十五娘,大痴二痴咱们带走吗?”
谢如闻正在手中把玩着谢玄烨让浮生送来的那块天山玉,想了想,问绿竹:“带回去,有地方养吗?”她对谢府不熟,从未去过。
绿竹也想了想:“有,不过十五娘,咱们回了谢府可就只有一个小院了,它们没地方撒欢,若跑出去了,没准会被炖成鹅肉给吃了。”
谢如闻:“……算了罢。”
——
申时,揽月苑门外来了谢府的马车,来接谢如闻的是谢氏家主夫人谭氏身边的孙嬷嬷,谭氏是吴郡谭氏一族的嫡女。
熟读诗书,心思敏慧。
虽然谢玄烨从未与她说起过,可她又如何能看不出,当年他从南平郡带回来的这对双生子,怕是根本不是谢氏一族的血脉。
他要救下的是住在他别苑里的这个,至于谢清霜,怕只是因着双生子的缘故,捎带的。
谢玄烨是她所生。
虽然这些年他与她并不亲近,谭氏却也能看懂他几分,以他的心性,断不会做无用之事,谢如闻这个孩子,对他有利用的价值。
至于让她在他的别苑里待了七年,这价值在哪里,谭氏一时还看不出,不过,既然对谢玄烨有价值。
她也不会轻待了她。
谢如闻上了马车,车厢内只有她和孙嬷嬷两人,谢如闻平日倒是活络开朗的性子,和揽月苑里的下人常闲话,这会儿坐在马车里,却闷声不语了。
孙嬷嬷想起夫人的交代,向来一张绷着的脸显出几分慈和来,主动开口道:“十五娘怀里的这只鹅生的真好看。”
谢如闻正抚着二痴的羽毛玩呢,听到孙嬷嬷的话,眉目含笑:“它叫二痴,哥哥送给我的。”谢如闻本来是不打算带着它的,可适才她要离开时,大痴二痴一直在后面追着她,她于心不忍,就将二痴抱上了马车。
孙嬷嬷闻言轻笑:“难怪呢,早几日听闻三公子带了两只鹅回来,七娘子那里却只有一只,原来是给十五娘送来了。”
谢如闻问她:“七娘子?”
孙嬷嬷道:“七娘子是三公子的嫡出妹妹,都是夫人所出,比十五娘大上两岁呢。”
谢如闻轻轻‘哦’了声,有些不太高兴。
垂眸再看向二痴时,心里想着,没准二痴是七娘子挑剩下的,哥哥才给她送了过来。
孙嬷嬷自是瞧不出她那双含情缀笑的美目为何突然染了愁绪,在她看来,三公子对与他一母同袍的妹妹与谢如闻一样,已是很不错。
揽月苑在建康城外三十里,马车辘辘行了一个时辰驶入建康城门,入眼可见的繁华,谢如闻抱着二痴坐在车窗边。
望着长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人声嘈杂,有孩童有老人,糕点香,甜酒香,吆喝声,都显得新鲜,马车行了一路,她都只是看着,唯将要至谢府门前时,有几孩童手拿鲜艳如血的花瓣互丢时。
谢如闻像是不受控一样,对着马车外道:“停车。”孙嬷嬷一怔,问她:“十五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如闻的目光依旧在车窗外,不知为何,她的嗓音有几分微哑,对孙嬷嬷道:“我想要一支他们手中的花。”
绿竹端着车厢内的一碟子糕点,跟那几个孩童换了一支花,孙嬷嬷与谢如闻道:“这花的名字叫‘时微’,不是咱们南朝的花,这两年南北通商,被商人从北朝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