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里……”
男孩紧盯着钓客:“比完赛我找你说过的!”
他紧盯着对方的双臂,白玉般的脸上显出了困惑,似乎不敢相信那双臂竟不愿意同人决斗,情愿握着那无聊的竿子——世间竟有人不热爱决斗,日日决斗不好么。
“喔,比完赛说过?”
“说过!”
钓客密切注视着钓竿,一连敷衍地“喔”了几下,“喔,喔,是上周比完赛那天啊?那天很累呢,是不是还找流川君握手来着,流川君像是根本不认识我的样子来着?”
“我说过的!比一场!”
“喔,喔,倒是仿佛听到有个什么在气呼呼咚咚咚地说‘喂!明天下午六点在哪儿哪儿比一场’,还以为是土地灵、灰尘精什么的在胡闹呢,原来是流川君在说话吗?”
那令人牙酸的口吻,我从未一次听过他和别人用这等“男护士”哄人式样的口吻说话,我敢断定,这家伙完全是故意说得那么坏心眼。怎么演得出来啊?我这讨厌的表弟!他分明知道除了男孩,还有旁人在看热闹呢!当时见我和德男五人厚颜无耻地跟过来,他也一度朝我投来过疑惑的眼光,一度暗暗威胁地挑了挑眉,暗示我“快点滚”,我还颇为得意自己能那样厚着脸皮假装没看到哩,以为能故意膈应他一番呢,如今看来到底是他脸皮更厚,明知我对他的德性再了解不过,竟然就敢在我眼前演起来。
“怎么没来?”男孩照例是单刀直入的,仿佛不耐烦对方鬼话连篇地打官腔,他脸上的困惑和急躁,变为了威严问罪,“这六天!都没来!”
钓客脸上到底怔了怔,“流川君等了六天么?”
他故意低着头,看起来虽然早有盘算,对方竟等了六天依然是远超出他预料的分量,那样低着头,大概是在压抑巨大的沾沾自喜吧。
我不由后悔起来。后悔那天看比赛时,没有多耐住十几分钟、半个钟头。那天球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狗屎剧情?令对我视若无睹的男孩,那样急切、焦躁地渴盼着和那家伙对决,他主动邀约他,他还等了那家伙六天……关键是,那家伙竟然忍心故意放鸽子,换做我……我扼住愈发荒唐的念头,心中隐隐猜到,那天球场上,无非是我那讨厌的表弟拿出了看家本领,用那号硬装出来的(对!),(完全不经推敲的!)耍帅、耍威风、耍高深莫测,逼得人人不得不只留意他罢了。
“可当时流川君是对我说的吗?我不知道呀,流川君不是对‘喂’说的吗?”
“我明明——”
“当时场上那么多人,‘喂’‘喂’的,我想着,流川君可能是对福田说的,也或许对鱼住?对田冈教练说的也未可知吧?毕竟流川君那天可似乎相当欣赏我们田冈教练呢……”
钓客的口吻愈发令我汗毛倒竖。就为被叫了一声“喂”……真的,他是哪里学来这般的怪腔怪调?我又想起那可怕的巧克力广告语“此刻意乱情迷”云云来,准没错,他绝对是从这类色迷迷的广告语,或色迷迷的好莱坞电影里学来的腔调,那类由克拉克·盖博、格里高利·派克扮演的,在夜晚念着古怪台词的男主角……
“一派胡言!”男孩简直咬牙切齿了,“我明明只对——”
钓客便及时转过身,将那鱼竿仍分心支撑着,微笑着望住男孩,似乎在期待、鼓励男孩把话说完,说完他即刻要为男孩鼓掌似的。
但男孩捏着拳头,那漂亮脸颊上的最后一丝耐烦,像是叫钓客的饶舌、作弄将消耗光了似的,“无聊!”他似乎忍耐着才没挥拳打扁对方的俊挺鼻子,怒气腾腾转身便走。
钓客撇开鱼竿——这回撇开得堪称冷酷绝情,他从后一把抓住男孩的手腕,紧紧拽在自己手中,“流川君,那天果然是对我说的吗?”
“莫名其妙!”那男孩打掉对方的手。
“可那天流川君好像完全不认识我,分明连我名字都不知道的样子啊,‘喂’‘喂’,我还想着我或许并不叫‘喂’吧?从小也并没有‘卫’或‘味’的小名吧,我怎么会知道……”
“无聊!”男孩彻底受够了似的,“比一场!来不来?”
在钓客直勾勾望来的眼神中,那眼神里不知何时已卸去了假笑,那男孩也愣了愣似的,他咬咬牙,似乎即将再度掉头就走,“无聊!”这大约就是男孩的终极词汇,显然他恐怕从没看过那些色迷迷的广告和好莱坞电影,对忽然冒出来的“男主角”类新生物有些迟疑,固然他并不怕与一切生物对戏,他垂下头,再抬起来时猎人终于命名了新生物:“仙道彰!”
如了那钓客的心意。
“流川真认识我啊。”那钓客说,笑了一下,那仿佛几十年夙愿已了的样子,别人作恐怕是十分下作了,我恶意猜想着,他想必不知对着那些色迷迷的电影练习过多少次吧,才令人只感到男主角的迷人和调皮。方才的敬语“流川君”,也顷刻变成“流川”了。他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这些阴招啊?电影里果真有吗?难道是他看的那些书?《黑客攻防技术辞典》或者《多重立场》里会有吗,还是我也刚买了一本(600円,分明感觉上了当)的《如何捕获一个美丽男孩》?还是,他从我手上夺走的外祖父“海洋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