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侧首看向一旁。
贺令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花树深处,一道清雅的身姿正缓步而来。
看到他近前,崔九娘站起身双手合握于胸前,向着贺令姜施了一礼:“七娘子先与阿兄谈,我便在此不远处等着七娘子,你若有事,只管唤我便是。”
说着,她起身往亭外行去。
虽则贺令姜非常人,然她还是依言未曾走的太远,而是领着婢女避到林子里。
从贺令姜的角度看去,正巧能看到她站在花树掩映下的裙裾。
崔述在离贺令姜几步的距离停下拱手一礼:“还请贺七娘子见谅,今日是我有事相询,这才请九娘邀了你过来。”
贺令姜倒也不觉被冒犯,颔首道:“无妨。崔郎君有何事要问,直言便是。”
崔述抬头,欲言又止。
贺令姜挥了挥手,示意亭外候着的青竹琼枝也避开去。
等到亭中仅余他们二人时,贺令姜又问:“崔郎君这下可能说了?”
“多谢贺七娘子了。”崔述轻咳一声,方抬头望向她。
还不待他张口,耳尖却已发热起来,一张面皮也悄然爬上了一层浅红。
贺令姜不由惊奇,这崔家郎君到底要问她何事,这般踌躇不说,还未开口便成了这幅模样?
被她如此盯着,崔述愈发觉得面红耳赤起来。
他又不由自主地清了清嗓子,终于沉下心,从袖中掏出一物递给贺令姜。
一枚玲珑精巧的骰子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其上正嵌着一点殷红红豆。
温润通透的象牙白衬着一抹鲜艳的红,端雅又旖旎。
贺令姜端着茶盏的手不由一顿,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崔述,这是在对她表明心意?
“这便是我想问之事,不知七娘子可愿收下此物?”崔述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目光中有温柔、有期待,又带着掩饰不去的忐忑。
亭中是一阵长长的沉默,亭外落花纷飞,卷了花瓣落入贺令姜的杯盏之中,在水面漾起清浅的涟漪。
她放下茶盏,轻轻笑了:“崔郎君在与我玩笑?这骰子……贺七可不好此道。”
崔述的指尖不禁微微蜷缩,依着贺七娘子的聪慧,她焉能不懂他乃何意?
如此说,不过是不伤他的颜面,不动声色地婉拒罢了。
崔述心中抽痛,然而还是没有收回手,而是望着她将那句话藏在心间的话,终于缓缓道出。
“述心悦贺七娘子久矣。”
听他如此言语,贺令姜也不见讶色,面上更无羞怯之意,而是平和地望着他。
没有打断,亦没有躲避,如此平静……
崔述不由落寞一笑。
从临川初遇,贺七娘子便映入他的心中。到邵阳再遇,他当真是欢喜地紧。
分别后,他费了心力,去她随口所说的河东柳氏去寻。
可到底是为了寻那救命恩人,还是为了旁的其他,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后来郢都席间再遇,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后,他惊讶的同时,更多是掩不住的欣喜。
于是他去寻符纸、丹砂为她作谢礼,去每一个她可能会参与的宴席,在暗暗里打听她的消息。
她入了不缘司,彻查神宫之事。于是,她立功被赞,他为她默然欢喜,她奔波受伤,他为她暗自揪心。
谁能知晓,崔氏或可与贺氏结亲之事时,他心中涌起的那股巨大的喜悦?
他打消了阿爷的一切顾虑,说服了他此举可行。
不过,他还是阻了家中长辈直接前往贺府相询的打算。
两府若要议亲,是父母长辈相商,媒妁为结。
在这之前,他更想亲口问一问贺七娘子,他崔述心悦她久矣,不知卿心可是似我心。
如今,他想,他得到了那份答案。
只是,这答案却非他所愿罢了。
贺令姜看着他眼中的那份期待渐渐退去,而后收回手将那玲珑骰子握于掌心,拢在袖下。
崔述故作轻松地一笑:“不知我可否坐下?”
“这是崔府。”贺令姜淡笑道。
对于崔述的心意,她先前也略微有所感知。
毕竟,如他这般身份的世家郎君明里暗里地关注于她,她不可能毫无所觉。
再加上偶尔相遇时,他言行举止间若有若无流露出来的情意,这少年人的心思,并不难猜。
裴攸都看出了他的心思,她自然也不会如先前那般全然不通。
只是,他不说,她便也不提。
如今,他若能想通放下,那自是最好。
“是呀……这是崔府……”崔述喟然叹息。
他垂首沉默,再抬头时眼中已然没了先前的那股怅然失落。
“崔氏打算与贺氏议亲,原本,我家中父亲是想亲自去寻贺中丞相提来着。”
“七娘子可知,家父突然生了这般想法,乃是何人提议?”
贺令姜心下一片了然:“端王……”
崔述眼中满是赞赏之意:“贺七娘子果然机敏。”
他不过提了这么一句,她便能想到后头权势的盘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