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时节已是过去,当春露点缀上萌生的初苗,便预告着到了那草木蔓发、春山可望的美好时令。这休沐日天气晴好,仿佛知晓他们要出游赏光似的,合适得不像话。
大雍是个繁盛而包容的朝代,未对坊市的划分有严格的规定,只是约定俗成的、众人若是要营商做规模比较大的生意,都是常往西街那块去的。
因而步入西街便看到千奇百怪、琳琅满目的商品铺陈展示在各处,叫人目不暇接。
而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南北行商一浪更比一浪高的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闭上眼光是听觉便能勾勒出这是多么繁华的景象。
陆淮亦有段光景未曾造访此处,对热闹非凡、车水马龙的景象感到颇有几l分陌生,感叹这儿不愧是贸易通达的好地方,直叫人心潮澎湃,想要融入这一片盛世,在各个独具特色的摊位店家前留下自己的足迹。
这种新奇感也或许并不仅仅来自于此,还有身边那恢复男儿打扮、叫他有些不习惯但又忍不住赞叹一句“少年风流”的沈三。
一切宛如发生在梦境之中,光阴流逝地同流水潺潺,如今旧的场景身边已经是新的人陪伴。
让他不由感叹,人果真是一直在往前走的,来来去去,熟悉的变得陌生,陌生的又逐渐变得熟悉。
想到过往,他忽而感到有几l分惆怅,因着头一回来京城伴他逛这西街的还是爽朗落拓的知己,现在这人却被自己亲自拒之门外——自从花盈楼过后,他由着心头的隐忧作祟,思来想去,对怀远的邀约总是推脱不应。
或许是放不下他对知己对妻子心意的猜疑,又或许是那天耳垂的温热触感让他心乱如麻,总归是没有准备好见他。
可他想到对方被拒绝时复杂落寞的神情,又还是忍不住埋怨内疚。
“阿淮,我已是多年未来此处,不曾想竟然这般有趣!”
“你瞧!先前我爱吃这家的桂花酥,凝碧总是特地来替我捎回去,柳曦来了也会给我带点,我却没想过原来是这般做出来的,新鲜的米糖先涮一遍才加的碎花,实在是别具匠心。”
沈沉笙轻快的言语打断了陆淮的思绪。陆淮知晓自己对着一个人惦念起另一个人是不该和不尊重,于是带着愧疚对他笑了笑,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对方身上来。
“既然是阿笙爱吃的,那必然是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美味。不妨我们先坐下尝个现场的,然后再带点回去给府上的大家赏味?”
“好极!夫···阿淮兄长”
沈沉笙原本就要如往常一般黏黏糊糊地缠上去,唤着小夫君然后攀上脸上诱人地染着霞的陆淮的肩膀,献上一记满载爱意的吻。
如今却想着不行,因着自己现在和心上人一样都是那男装模样,无数双眼睛又在往自己这处看。于是连熟悉的称谓到了嘴边都揣揣不安地改口,仿佛乖顺的族弟。
其实,他平日出来的少,加之大家又不是闲着没事儿干,怎会轻易有人把他往陆
淮妻子这方面想,没人认得出因而无所谓。
这才名满京城、曾经红衣猎猎打马游京的状元郎确却是好辨别的很。
沈沉笙对于这小夫君的吸引力再清楚不过,明明是最清正雅致的君子却惊艳到叫人见之忘俗,做了记忆深海之中见过便极其浓墨重彩的存在。
他原先还存有几l分侥幸,结果才刚迈开几l步便有青年人羞红着面儿上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淮,问他“公子好生面善?可是半岁前登科的状元郎陆大人?”
“正是在下。”陆淮见有人居然认出了自己,温和地向他回应,清凌凌的眼带笑映着面前人的影子,实在是让这清秀的布衣少年郎激动又羞涩地说不出话。
艳遇?
沈三看到仰慕陆淮的男子夺走了陆淮的目光,原先有些醋了。
后来望对方只是发表对陆淮策论的钦佩与对他所办利民之事的崇敬,应当只是单纯的欣赏。
险些杞人忧天犯了小肚鸡肠之罪责的他颇有几l分心虚,便暂忍住使了手段把人拖走的欲望,一遍一遍默念着告自己是正房要大度。
没想到听到“陆大人”几l个字,远近京城人士如同被掀起了浪潮的辽阔大海,那狂热便是如嗜书如命的秀才在书院山门见到了闻名遐迩的大儒,一个个兴奋得不可思议。
顷刻这人群便聚散攒动生出了中心,而他这陌生面孔被爱戴陆淮的百姓们忽略了个彻底。
眼看夫君被众星捧月团团围住,沈沉笙原先有些哀怨,因着自己夫郎身边的位置让旁人挤占了去。
但看着陆淮柔和含笑的模样无比岁月静好,对于民众的靠近充满了耐心,显然也是同这些人双向奔赴的,他躁动的心顿时又被安抚了下来。
沈沉笙想着,他总忧心着陆淮辛苦劳累,却忽略了他殚精竭虑办成实事的价值。正如《利民论》中所言,“政无旧新,以立民为本”。
陆大人为新法、为大雍百姓所做的事情大众都看在眼里,感动敬慕于心中,如今相逢时的他们的热忱正是这种反馈的体现。人的心是温热的,对他们好的青天好官,他们又怎能不爱不敬?
中途也有百姓问起立在身侧后被挤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