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红英端了一碗肉酱,放了辣椒的那种,红彤彤油汪汪的,想着同娘说一声,晚上就吃打卤面。
水灵灵的面条拌上辣椒酱,还有前几日剩下的几根嫩青瓜切丝,再配两个酸甜味道的小凉菜,全家都爱吃。
结果,她刚出灶间,不等说话就见大伯哥领了女人孩子回来!
她一时看呆了眼,脚下踩空了台阶,差点儿摔了瓷碗,情急之下只能扒住了门框。
李老大听到动静,扭头一看弟妹的模样,立刻就猜到她误会了,于是他赶紧说道,“弟妹啊,娘在屋里吗?有人说认识你们和娘,我就带回来了。”
“啊?”陶红英眨巴两下眼睛,尴尬的脸色红透,赶紧说道:“娘在屋里,带着福妞儿缝荷包呢。”
李老大点点头,带了那妇人和孩子往里走。
陶红英怎么瞧着那妇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于是喊了灶间的水云把瓷碗接过去,就赶紧跟进屋子。
佳音睡醒午觉,跑去西厢房逗弄龙凤胎,结果把两个小娃娃惹得哇哇叫。
虽然蕙娘没生气,但老太太也不能任凭孙女到处捣乱啊……
她就喊了何嬷嬷,抓了孙女一起做针线。
佳音才几岁啊,正经学绣花还有些早,家里也舍不得她挨累,正好前几日家仁几个回来,都玩笑说要妹妹缝的荷包。
老太太这会儿就搬了一个装各色布头的小筐子,哄着孙女干活儿,打发空闲,也同何嬷嬷闲话几句。
原本何嬷嬷教佳音规矩就行了,但如今老太太也成了一品诰命夫人,过年的时候,诰命夫人是要进宫去拜见太后和皇后的,所以,老太太也起意来学学规矩。
免得真要进宫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懂,给家里丢脸。
何嬷嬷在宫里呆了一辈子,再没有比她更熟悉的人了。
两老一小正说得热闹,李震生突然带了人回来,她们都很好奇。
不等老太太问话,那妇人已经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婶子,呜呜,我是孙夫人身边的奶娘,伺候囡囡小姐的,您不认识我了吗?!”
孙夫人?囡囡?
老太太懵了一瞬,低头仔细辨认,突然变了脸色,“哎呀,李嫂子,怎么是你?你不是和孙夫人回家乡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这李嫂子不是旁人,正是当初李家刚从塞北逃荒到俊阳的时候,让他们搭船的孙家那个奶娘啊。
奶娘同自家一个姓,又因为自己失误差点儿噎死小主子,被李老太救了,所以同李家相处尤其好。
就是前两年,李家日子还不算好的时候,赵玉茹和陶红英穿的衣衫还有这个李嫂子给的旧衣呢!
李老太一把扶了她起来,眼见她头发里有了白色,脸色也蜡黄,同先前那白胖和气的模样完全不同,可见是吃了苦的。
李嫂子想说话,但开口却是忍不住痛哭起来,“呜呜,婶子救命啊,我们夫人死了,老爷也丢了,舅爷要卖我们夫人的嫁妆,我实在没办法了,就带囡囡小姐逃出来了!
“呜呜,可怜我们夫人啊,到死都没闭上眼睛!”
李老太太听到糊涂,但也知道孙家是遭难了,她赶紧扶了李嫂子坐到炕沿上。
又抱了懵懂沉默的小丫头放到炕上,嘱咐佳音,“福妞儿啊,你和囡囡玩一会儿,奶奶说说话。”
佳音点头,赶紧去拿了点心匣子,然后放到囡囡前边,小丫头立刻抓了一块就吃起来。
老太太看的更是心酸,记得当初福妞刚出生没多久,他们就上了孙家的船,那时候囡囡已经会爬会站了,足有半岁了。
但这会儿一对比,福妞儿长的几乎比囡囡大了一圈儿!
李震生见老娘脸色不好,不愿老娘伤心,就岔开了话头儿,“娘,我没听您说过孙家的事啊?”
陶红英给李嫂子倒了一杯温茶,回道:“大哥有所不知道,我们从塞北逃荒到京都外俊阳投奔舅爷,在路上却被堵在码头了,没有船愿意载难民。
“幸好当时家里捡了一头奶山羊,给福妞儿喝奶,孙家正好乘船路过,因为囡囡没奶喝犯愁,就把咱家人和奶山羊都接上船了,这才一路到了京都。”
“是啊,”老太太叹气,“孙夫人那人极好,对咱们家多有照顾。后来我帮了一个小忙儿,孙夫人就送了咱家一百多两银子,还有不少衣衫用物。
“也就是因为这一百多两银子,咱家才能顺利在俊阳落脚儿,遇到了村里这些乡亲,就是可惜之后迁都,在俊阳的房子田地都白买了,又逃到这里来。”
李嫂子抹了眼泪,哽咽道:“那时候我不小心睡着了,囡囡小姐吃点心差点儿卡死,是福妞儿哭起来,婶子跑来救了小姐。
“我们夫人之前,还说起过好几次,念叨着婶子一家不知道如何了。”
老太太见她缓过一些神了,就问道:“你方才说,孙夫人过世?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