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谢家的骄傲。
那女孩呢?
现在,谢隐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恐怕,就是初盈的样子吧。
失去兄长,对她来说一定是难以承受的打击。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是眼中淡淡的红血丝和弥漫的悲伤却出卖了她。
谢隐对于悲伤这种情绪,从来不会有怜惜,此时却无端觉得,这眼尾泛起的一抹红,着实很衬她的容色。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兄长罢了,也值得这样伤心吗?
谢隐的目光终于凝在她脸庞上的那一刻,初盈咬牙想道:就是现在!
有披风遮掩,初盈的手已经伸到了自己后腰腰带,似乎想从中拿出什么,正要动作,忽然一股力量袭来,她的小臂被紧紧制住!
下一刻,天旋地转。
不知谢隐用了什么巧劲,等初盈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生生翻转了一圈,被谢隐牢牢锢在双臂之中。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谢隐依旧坐在书桌前,还是之前的姿态,几乎纹丝未变,初盈却几乎是倒进他的怀里。
初盈终于装不下去了,狠狠瞪向谢隐,眼眸中尽是愤恨。
谢隐熟视无睹,毕竟这世上有太多人恨他了。
初盈勉力挣扎着,用脊背靠上桌沿,以此支撑,也不肯完全陷到谢隐的怀里。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塞北截杀我兄长的,就是你,对不对?你若有种,就报上名姓,阴司地府,冥路黄泉,我便是死也要索你的命!”
谢隐淡淡道:“你还真是在乎谢陵。别急,你还没那么容易死。”
他圈着初盈,将初盈双臂反剪在后,只用左手擒住。
然后,谢隐抽出右手,稍稍活动了下手腕,迎着初盈要杀人的目光,捏住了她的下颌。
他这一下,力道上完全没留余地,初盈吃痛,不禁随着他的力度微微张开下唇,莹白的齿与唇分离开,露出下唇殊艳的一抹红,正是咬出的血痕。
谢隐一怔。
他去掰初盈的下颌,只是习惯使然。刑讯逼供的事,他从前没少做,捉住人之后第一要务就是防止对方自尽。
只是他没想到,初盈一个闺阁小姐,居然真的赌上性命也要杀他;而那唇上的血痕,不知到底是一时气急,还是她真的动了自尽的心思。
谢隐蹙眉,拇指不禁向上滑去,去抚她唇上血痕,似乎是想看看那伤口是深是浅。
修长的手指抚上唇的那一瞬,触感微痒。
他的拇指上还戴着那枚骨戒,这骨戒上还有一侧凸起,用于钩弦,如今却抵在初盈小巧的下颌上,印下一道红痕。
初盈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惊恐。
她来之前,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甚至做好了色.诱的准备,披风下只着了薄衣。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初盈还是被吓出了眼泪。
她拼命将脑袋侧到一旁,闭着眼睛喊道:“你杀了我吧!”
她挣扎着,连推带踢,裙下的双腿乱晃。可惜方向不对,怎么样也伤不到谢隐,反倒把一袭云霞蝶纹绛裙的裙摆踢得如水浪翻波,起伏不断。
她反应越是这样激烈,谢隐更疑心她一心求死,冷声喝道:“别动!”
初盈满眼泪花,害怕、恐慌和羞愤让她所有的血液都要冲到脸颊上,哪里听得见谢隐说什么,哭道:“淫贼,放开我!放开我!”
可怜谢隐在东桓军营见惯生死,却从未应对过这样的阵仗——毕竟,谁刑讯敌人,是圈在怀中审讯呢?
少女的哭骂吵得他耳畔隐隐作痛,谢隐烦躁地想,还是绑了扔给连绰应付吧。
挣扎之中,初盈系在脖颈的披风系带勒得极紧,甚至发出了布帛破裂的轻微响声,好像下一刻就要断裂脱落。
初盈骤然清醒。
她勉力拉回神智,想道:今日若是杀不了他,云瑶和阿随无法趁乱逃出去,谢氏满盘皆输,还有谁会为兄长报仇!
她小臂虽然被制住,但是手指还能动。她勉力从自己后腰腰带中勾出一管长形物什。正是被她悄悄改过的火折子,里面混了芒硝、硫磺、桐油等,一旦遇火,后果不堪设想。
初盈的脊背正靠在书桌边沿,咫尺之处,便是烛火。
大不了,同归于尽便是了!
初盈心一横,正要狠狠向后撞向桌子,却忽然听到一阵骚动声,方才掩在她的哭闹之下,听不真切,可是现在,甚至夹杂着刀兵相撞的铮然鸣声。
是不是叔父来救她们了?!
初盈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却只见一支利箭刺穿轩窗,破空而来,直指初盈的眉间!
下一刻,这支箭深深陷在了对侧的墙壁之中。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谢隐松开了对她的禁锢,揽过她细瘦的腰身,向后一撤,那锐利的箭风掠过初盈的上方,堪堪擦着谢隐的鬓发而过。
——适当其冲地,射断了那副赤金面具的,系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