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之中,百姓不理解官府为什么不处置世家,认为是官府和世家勾结到一起,于是狗官的名声就传扬了出去。”
“而官府也很委屈,他们要顾全大局,不能轻易动手,正如老先生所说,徐徐图之,先将这个家族和金陵府民生的绑定关系剥离开来,扶持另一个世家起来,至少他们的灭亡不会引起太大的动荡的时候,再下手,所以当他听到自己如此处心积虑结果还是被骂做是狗官的时候,心里也觉得这群刁民简直蛮横无知,不可理喻。”
“这就是子非我,安知我所思所想?”
“同样的道理,你们从未当过皇帝,如何得知这数千年来,皇帝们就不知道你们所说的道理?所谓的道家、儒家、墨子、法家等,其实都是道统之一,对皇帝来说并无本质差别,真正有本质差别的是,谁对治理江山社稷是最有用的。”
李辰轻叹一声,感慨道:“但就实际情况而言,天下没有一家的学术思想可以完全彻底地帮助帝王管理江山,江山太大,万万民众便有万万不同人格,社会生产的效率底下,一年到头来,整个国家创造的利益是有限的,但人口众多,谁都想要分到更多的利益,如何?帝王这个分蛋糕的人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平,只能是相对公平,而这个相对公平的基础,就是刀子必须在帝王的手里,而且也必然要有人分得少一点,有人会分到多一点。”
“国家层面的任何矛盾,其实都可以用一个利益分配问题来解释和解决。”
“世家门阀过盛,则挤压了朝廷和百姓的生存空间,朝廷太过强势,则民业凋敝,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百姓之利过大,则民进国退,朝纲混乱。”
李辰看着脸色越来越严肃的老汉,笑道:“如此种种,到底是所谓的道家无为可解……”
李辰再转向周平安,道:“还是你的严酷刑律可破?”
李辰总结了整个封建社会制度几千年历史经验的论述,让身为土著的老汉和周平安的脸色精彩无比。
在使两者深受启发的同时,也陷入了无比的难受和自我怀疑。
因为李辰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了推翻了他们‘吾之所学,可使天下清平’的信念。
他们很想反驳,但却无从下口。
因为从实际角度出发,他们必须承认李辰说的是有道理的。
也正是这种基于实际角度出发的客观和清醒,才让他们辩无可辩。
老汉目光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对李辰说道:“今日听君一席话,方知人生蹉跎六十载。”
摆摆手,李辰笑道:“一家之言,散漫闲聊罢了,天下之大,江山之浩瀚,绝非区区小子三言两语可说清楚的,更何况从理论到实际,有巨大的差异差别,并不能说我说的就一定对,哪怕理论对,实际执行起来又是另一个样子,一切都是谈笑。”
周平安看着李辰的侧脸,心中一叹。
在李辰身边这么久,他今时今日才窥见李辰所主张的政治思想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