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郤与问星向来感情甚笃,遇见有鬼披着她的皮为非作歹,自是心中有愤。”月楚临说,“阿郤做事到底莽撞,若冲撞了夫子,定会罚他。”
“但——”
“蓬夫子,”月楚临打断他,“就算晚辈有心,十多年前父母在时,也不会任由孤魂游离在外,哪怕是自家人。”
听他提起他爹娘,蓬昀心底的疑虑一下去了大半。
今日见着那鬼,少说也死了百年了。而十多年前,月家两位府主都还好好儿活着。
他对那两人也有几分了解,都不是不知规矩的人。
即便是自己的亲女儿,也应不会做出强行留魂的事。
况且一百多年前,从没听说过月家
出现什么变动。
思及此,他面色稍缓。
“若有恶鬼作祟,也当与鬼界通个气,免得闹出笑话。如今两位殿下都在这儿,捉只恶鬼罢了,哪需要请什么道人来。即便嫌劳烦殿下,那太崖道君不也在?”
月楚临恭谦:“前辈言之有理。”
“快些将那恶鬼除了,也免得影响王上出巡。”抛下这句,蓬昀转身便走了。
月楚临静立在原地,望着那干瘦鬼影。
等人走远,身后的提灯童子终于忍不住道:“公子,那老鬼未免也太嚣张。真当自个儿是殿下的夫子,就得人人都听他的了?在咱们府里竟还摆出这副作派!”
“不急。”
月楚临始终温笑着,灯光映来,才觉他笑意不达眼底,反透出股漠然。
他转过身,身影渐隐在夜色当中。
“居功自傲,又有犯上之嫌。”他稍顿,“气数已尽。”
*
第三天,宁远小筑。
前些日子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雨,今日总算放晴,一碧如洗。
蔺岐拿起八方道玉盘,正要出门,太崖忽出现在了门口。
“玉衡,”他径直入了门,坐下,懒靠着椅背,“今日先不急着去检查禁制,为师有话想要问你。”
蔺岐放下玉罗盘,耐心等着他开口。
太崖:“前些天下大雨那天晚上,你去了哪儿?”
“观月楼。”蔺岐答得详细,“罗盘出现异象,故此去了趟。”
“然后?”
“未受多大影响,应是府中鬼魄太多,干扰了禁制。”
“我并非是问禁制的事。”太崖懒散道,“你去观月楼时,可看见了什么,又做了何事?”
想到他应是知道了昨夜的事,蔺岐索性再不瞒他:“弟子去观月楼,看见鬼域蓬昀无端攻击月家女儿。倚强凌弱实为小人作派,弟子便出了手。”
“哦,月家女儿——看来你已经知晓那鬼魄的身份了,是她亲口告诉了你,还是你自己去查的?”
蔺岐沉默一阵,终如实道:“那鬼魄时常出现,恐其有害,所以去查了她的身份。”
“你倒是热心肠,也不怕鬼域怪罪到你身上。”太崖揶揄,但无讽刺之意。
“我易了容。”
“易容?”太崖轻笑,“你是易了容,那如果鬼域的人真来找,你要从何处捏造出个捉鬼的道人。”
听他提起捉鬼道人,蔺岐须臾便反应过来,应是谁给他递了话。
他思索片刻,却是先问:“师父,弟子是否给谁添了麻烦?”
现在倒知道唤他声师父了。
太崖单手支颌,道:“也没什么,就是昨天碰着见远,听他说那蓬昀怒气冲冲找上了他,觉得月府欺瞒鬼域,偷藏着月问星的魂魄。又说见远还请了个道人,就是为了捉那鬼魂。后被见远瞒了过去,只道月问星还好好活着,那鬼魂不过假借了月家小姐的名头,其实是
打外边儿来的野鬼。()”
蔺岐稍拧了眉。
月府果真瞒着那月问星亡故的事。
既然已经离世,为何不将她送去鬼域??()?[()”他冷声说,“魂魄游离人界,有违天道。”
太崖笑眯眯看他:“玉衡,别想着能从为师这儿套出什么话。那月问星死了也好,活着也好,都是月家自己的事,外人干涉不得。”
蔺岐别开视线:“我未有此意。”
“为师大抵知道你想干什么。”太崖轻声道,“玉衡,你从没这般莽撞过。但应清楚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师徒二人的性命皆在刀尖之上。你若起了什么心思,要是适可而止为师也管不了你。但见远此人,能避则避。”
蔺岐沉默一阵:“弟子清楚。”
话音刚落,外头陡然传来人声——
“有人吗?”
他抬起眼帘,目光瞥向右旁门口。
“奚姑娘来了,”太崖忽笑,“玉衡,不去见见么?多半是来找你。”
听了这话,蔺岐不知怎的就想起那被留影珠记刻下的声音。
他垂下眼帘道:“师父,我先去检查禁制。”
“今日不用去了。”太崖随手拿了本符书,丢给他,“这符书是从见远那儿拿的难得古本,仅剩了一本。昨夜刚下大雨,今日路也不好走,便留下将这符书誊抄一遍吧。”
说着,他起了身,往外走去。
刚出门就看见满院子乱逛的奚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