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昊从接近死亡的寂静中苏醒的第一秒, 就因为像是脑子从里到外被翻开的剧烈恶心感吐了出来。冷汗浸透了的衣服被风一吹，猛然窜上的恶寒分不清是生理反应，还是源自更为本质的——恐惧。
在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之前, 怪诞的、扭曲的、疯狂的……有他无法理解无法感知又确实存在着的“什么”，在他的身体里、灵魂里爬行生长, 又被焚烧着，像是连同他整个人一起焚烧成灰烬。
而后很缓慢很缓慢的，一些声音传递进他的脑袋里，一些风声、嘶鸣、黏滑的摩擦流动与意识深处电流滴答的低语, 混杂着化为血液与心跳鼓噪的杂音，一些闭着眼睛也被烙刻在视网膜上的光怪陆离。
一股寒意倏然紧紧攥住他的心脏，脑子仿佛要从他的头盖骨里挣脱出来。过度的痛苦令龙昊张开嘴，凄厉到不似人类的惨叫声从身体内部倾泻而出。
——他以为如此。
然而实际上他所发出的声音细若蚊呐, 不等被听到就被同一空间里回响着的更为巨大的声响所淹没。
骨骼碎裂，鲜血与粘液四溅, 口器中尖锐的利齿蛮横地撕咬下怪物的血肉, 摩擦时犹如钢铁在碰撞。
徐饮棠他们潜入的动作再怎么隐蔽, 仪式被破坏的动静也可能不惊动看守，不等他们走出门去就有大片大片怪物从阴影里涌出来，吼叫着妄图撕碎这些入侵者。
在人类闻起来腥臭恶心的气味, 却在幼崽的感知里化为鲜甜适口的扭曲与绝望, 被食物吸引的触手暂且撕扯开人类皮囊的束缚, 冲进了在怪物堆里肆意狩猎起新鲜血食。
这种食物肯定比不上妈妈每天精心准备的餐食那样美味又营养, 但小孩子嘛，谁没嘴馋过路边摊上的小零嘴呢。
就连徐饮棠这个当妈妈的, 不也难免在外面打点野食。
这些跟校领导同款的怪物徐饮棠也吃了, 软糯腥甜的滋味跟之前小青请他吃的甜虾刺身很像, 感觉冰镇下会更好吃一点。
总之能吃。
所以徐饮棠也就放任了徐小乖钻进怪物堆里吃零食，跟在后面收拾好崽崽扒掉的人皮、不，校服，徐三花立刻伸手把校服接过来又很顺手地塞给站在边上的徐四喜，高高兴兴挽住妈妈空出来的手。
另一边的手臂则被徐二宝牢牢扒住，严丝合缝不给某人半点趁虚而入的余地。
某人是指谁，懂得都懂。
徐饮棠观望了下徐小乖那边的战况，小乖最近又长大了一些，几十根粗壮的触手稍微舒展开就把整片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与之相比怪物渺小得像一只蚂蚁，仅仅是触手蠕动的动作都能碾碎一片。
凯西也化为了猫咪的形态在外面蹲守，随时为徐小乖查漏补缺。
于是徐饮棠放心地把注意力转移到房间里面——龙昊被灌了一瓶子高级净化剂正蜷缩成一团抽搐着，这是他第一次经污染和净化的过程，号称三秒速效的净化时间过去之后，依旧被理智检定失败*N的痛苦按在地上爬不起来，一副随时会断气的模样。
徐饮棠蹲下身戳了戳龙昊，又伸出触须疑惑地戳戳时月白。
考虑到龙昊没他们这些玩家这么耐/操，他还特意挑了起效快效果好又没那么疼的净化剂，按照徐饮棠自己的使用经验，一瓶下去肉/体和精神的伤害都应该充分洗刷一新了才对。
最多也就是一开始会因为清洁得太干净了有点犯恶心，但也是因为他本身异化程度过高导致的排异反应，龙昊这种百分百纯种人类，不应该跟商品评论里的玩家一样原地满血复活才对么？
其他玩家都是这样的啊。
触须在时月白手腕上摇晃，扭成迷茫的形状。
时月白正在检查地上金属罐子的残骸，被徐饮棠一戳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言简意赅道：“他太废了。”
废到已经不能算一个品种了。
如果说噩梦时间里玩家对【污染】的起始耐受度是100，那龙昊撑死了20不能更多。
不过相应的龙昊的存在状态更稳定也更不容易被污染侵蚀，换言之不容易发疯，因此哪怕是交村那样跟怪物负距离接触，换个其他玩家来极有可能直接短期疯狂的情况，龙昊也能跟没事人一样全身而退。
毕竟“梦想人生”的玩家是作为世界修复的锚点被投放下去的，稳定是基础中的基础，跟“噩梦时间”那些烧理智烧生命换战斗力好撕邪神的玩家不是一个功能。
约等于血小板和白细胞的区别。
至于以后会不会是一个功能，就要看两个系统融合得怎么样了。
“最好别是一个。”时月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系统说话，语气坚定，“带不动。”
徐饮棠赞同地点头，“是带不动。”
昏沉中的龙昊仿佛感受到自己被嫌弃了一般，痉挛着发出几声呻/吟。
可惜他的声音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徐饮棠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