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呢?
她连证实猜想,联络复仇的人都没有门路。
皇后只能拼尽最大的力气去诘问那个她猜测出来的罪魁祸首。
“我的孩子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为什么要拿她做局!”
那是薄奚尤遇到过曾经最接近被拆穿的时刻。
但也幸好是这样一个落魄了的、所有人都认为她精神失常的皇后。
也幸好贺缺当时失了宠,根本无法进宫来照顾皇后。
所以他遗憾而心痛地对着一直和他道歉的几个宫女示意无碍,然后彬彬有礼地对皇后行礼之后离开。
杀人者大摇大摆。
痛失所爱者嚎啕。
“好,品味我放心了,你和阿贺现在如何?”
笑盈盈的问话将人拉回现实。
大殿盈满了沉水和苏合的香气,日光从挑起来的观音竹帘下徐徐游移。
她面前的人从衣领到指尖都体面,矜贵优雅、养尊处优。
姜弥轻轻吐出来一口气,像吹散了过往那些尘雾霭霭。
“还成,他什么样您最清楚,一天不气我八百回都是难得。”
虽是抱怨的话,但口吻轻快亲昵,一看就是相处得还不错。
皇后听了果然舒展眉眼。
但新婚夫妻说这种话,她转头和几个宫人说的时候口吻还是嗔怪。
“还是这个脾气,外面滑不溜手在家横得厉害,对人家是三分好说成十分,对阿贺是十分好提三分——还得心情够好。”
当中揭短未免太超过,姜弥脸上当时就见了热。
“……昭昭哪有。”
“吃人家给你留的乳糖真雪③,和人家用一方金星砚,一道念书一道做功课,明明结束都会去等人,等到了又跟本宫告状说他慢……哪一件不是你做的?”
皇后眼底笑意愈发地深。
姜弥有种做鬼八百年被人翻童年旧账的羞耻感。
但她尚且来不及说话,皇后便满足似的叹了口气。
“但那几年你实在是不爱和人亲近,连带着对他都客客气气,阿贺好几回出去跑马发泄……本宫还真的以为是你们疏远了。”
“还好,还好,现在看来你们还中意对方。”
姜弥听到“疏远”的时候尚且一怔,后面便重新松懈下来。
没事了,是娘娘坚信不疑的观念,他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相中意彼此很多年。
……谁中意贺缺啊!
都是彼此确认确实是个已磨合得差不多可以过日子的罢了,怎么和感情还牵扯上了?
除了青梅竹马确实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其他一条对不上号。
但当时恒王和太子也委婉示意的时候,姜弥毫不犹豫就去找了贺缺。
两人捏着鼻子讨论,各自约法三章,姜弥次日就接了虞国公府递来的帖子,两个人一不做二不休,便去宫里寻皇后娘娘。
那几位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不如和贺缺凑合过。
姜弥前世今生都这么想。
定婚和成婚都是这般,想来有点啼笑皆非。
只不过当时鸡飞狗跳混乱得很,刚重生时满心悲愤……倒是现在才重现了当时那点少年心劲。
但这些话就没必要在这里讲了,反正亲都成了,喜不喜欢的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不是大事——在一众宫女嬷嬷善意哄笑声中,姜弥红着脸垂了眼。
“那几年……算了,阿贺很好。”
破罐子破摔似的,但仍然是小女孩儿的语气。
这是都能听得出来的情愫。
姜弥对皇后始终愧疚,什么话也是顺着她说,将人哄得眉开眼笑,才发觉殿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他什么时候来的?!
姜弥尚且震惊抬眼,旁边的皇后便已经笑了开来。
“方才还说你呢,陛下允你来此处接媳妇啦?我和昭昭说一会子都等不得?”
这话暧昧又打趣。
好像贺缺真是心急如焚、一刻也离不了新婚妻子的年轻人,莽莽撞撞冒冒失失和陛下告罪,就要来接他在宫里的心上人。
旁边的人早已都俯身下去问安。
“镇戎侯辰安。”
“见过侯爷。”
贺缺个子高,又昳丽恣肆,即使是懒散依靠在殿外门边这样不成体统的模样,做来也自有一番风流况味。
他笑着和皇后等人一一行礼问好。
等礼数都做完了,年轻人才笑吟吟解释:“并不是来催娘娘,陛下那边嫌我无趣,赶我来这里见您——也正好一会和昭昭去见姑姑。”
是贺缺那位小姑姑,如今的淑妃。
皇后眉开眼笑,示意姜弥赶紧走人,而贺缺就真的上来牵她的手——
姜弥有一瞬恍惚。
仿佛真的是满心欢喜的新婚后,情投意合的少年人在长辈祝福目光里十指相扣。
如此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