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已有多年不曾回到他的故乡了。
关外十年, 餐风饮雪,他在一个大雨敲窗,惊雷阵阵的夜晚, 他从梦中惊醒。
他做了个美梦,梦回年少时, 他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在细雪初霁的夜晚拉着手漫步在家中的梅园里, 他在树下吹笛,她带着一只小瓮收集梅花上的雪水。
冷月, 梅花, 佳人回眸一笑,香冷入遥席。
醒来时枕头已被汗水浸湿, 记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李寻欢忽然有些想家,很想回去看看,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看看梅园是否如故。
于是他简单收拾了一下, 与自己的随从铁传甲一起回了故乡。
他的家在保定,与东京离得不远,是个还算繁华的大城。
城还是那个熟悉的城,只是里面的人有了些许变化。
李寻欢的身体一向不好,多年饮酒神伤让他患有很严重的咳疾, 再加上舟车劳顿许久,刚一从马车上下来,风一吹他便咳嗽起来,才咳嗽两声, 便有一个身穿黄衣彪形大汉从天而降,直愣愣地站在他跟前,一手拿着茶碗, 一手拎着水壶道:“你还好吗?看你咳嗽的这么厉害,快,喝点水顺顺。”李寻欢都没反应过来这人是干嘛的,接过碗,刚道一声谢,那大汉立刻把水壶放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和一只笔,舔舔笔尖写道:“保定城外,一过路人身患重病,咳得要死要活,眼看不久于人世,我及时送上一碗救命水,另附赠纹银五两预备送他去看病,他对我道谢。”
李寻欢:“……”这个水他忽然有点不太敢喝。
写完,纸笔揣怀里,黄衣大汉竟真的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强硬地塞进李寻欢手里,不要都不行,推拒几番,大汉火气上涌,牛眼一瞪,道:“给你就拿着!走!跟我去看病!”
李寻欢:“……看病?”
黄衣大汉道:“你都要死了难道还不去看病?”
李寻欢还未说话,铁传甲实在忍不住,回怼道:“你才要死!我家少爷不过是
咳嗽两声干你甚事?”
李寻欢一边叹气,一边死死拉住他这位暴脾气的随从,连连道歉,黄衣人竟也不生气,又把纸掏出来,写道:“此人不仅身患咳疾,脑部也疑似遭遇重创,非但拒绝了我的帮助还指使随从揍我,但我忍住了,不曾与他动手,不仅如此,我还送上了亲切慈祥微笑。”
写完,黄衣人瞪着眼,嘴一咧,笑容“亲切“慈祥”。
李寻欢:“……”
铁传甲:“……”
他俩认识相交十数年了,见识过多少大风大浪,遇见过多少奇人异事,像眼前这位大兄弟这样的人还真不曾遇见过。李寻欢正想跟他认识一下,还未说话,黄衣人却极为不耐道:“滚——”滚字音吐出一半被他连忙咽回去,硬生生换成:“走开,别耽误老子做他娘的善事!”
李寻欢只好走开,默默地看着这位仁兄把碗和水壶放回路边的茶棚里,然后蹲路边上盯着过路人瞅,不一会,有个赶车的走过来,可能鞋不太合脚,走走掉了,赶车的正要去捡,黄衣大汉大喝一声:“别动!”一个猛子扎起来,飞速蹿到赶车小哥跟前,把鞋捡起来掸掸灰,又蹲下来给人穿好,站起来道:“走吧。”
他又掏出纸笔写了几句,李寻欢充分发挥想象力,觉得那赶车小哥极有可能已在黄衣大汉的笔下断了腿。
“真是个怪人。”街边小店里,李寻欢给自己倒了杯酒,叫了几个小菜,边吃边道:“方才那人武功不低,光是给人捡鞋露出的那手马踏飞燕十分纯熟,至少需要十年的寒暑功夫,下盘才能如此稳健。”
铁传甲干了一碗酒:“的确,方才我看过他的手,指头上全是硬茧,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
“这么个练家子却堵在城门口行善,行善便罢了,还要记下来,看他一脸不耐的模样,莫非有人强迫他行善?”
正说着,街上忽然一阵人仰马翻。
李寻欢与铁传甲都坐在临街挨着门的地方,街上一乱,俩人都忍不住好奇心,扭头朝外
看。
街上有两个人在吵架,都穿着黄色的外衫,袖口扎紧,一看便是某组织的同款队服,跟他们在城门口遇见的大汉的衣服一模一样。
李寻欢更好奇了。
吵架的两个人都很年轻,年轻人总是特别容易火气上头,神奇的是,两个人虽然怒火滔天,脸红脖子粗,偏偏只动口不动手,唾沫星子对喷。
一个道:“凡事总要讲点道理,人明明是我送到医馆的,凭什么算在你做的善事上?”
另一个大声道:“若不是我,那老头已进了阎罗殿,是我将他从屠刀下救出来的,这善事自然也要归我!”
“呸,你这个吃了秤砣的黑心小王八!明明是我先留意到那小崽子要出手的!也是我先出言提醒,你干了什么?你不就是挡了一刀么?狗都比你会挡!”
一旁有个劝架的,两鬓花白,年纪不小了,想来就是被他俩救下来的人,满脸哭丧道:“二位,二位都是老朽的恩人,是二位一齐做下的善事……”
“你懂个屁!”
“滚!”
可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