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以来,对于此处也有过了解,寻常有人问起,她都让他们去询问太子的意见。
人对于已经逝去的东西,总是存了一份美好的念想。尽管这里年久失修,太子也并不想重新修葺。仿佛是修葺了,便没有了最初的味道。
“八弟出生以后,我便时常来此处住着。你与我最初相见之时,我便也将你带到了此处藏着。对外只说你是前来吊唁的藩王之女,自己走失了又不记得自己的姓名,倒也无人怀疑。”
苏亦行走到太子身边坐着,看着这里的一应器具,又看了看这张床。
她忽然想起来一些事,瞪着眼睛道:“我那时想睡在这个床上,你是不是让我睡地上来着?!”
太子顿了顿:“你...不是不记得了么?”
“看到这个床我想起来了,地上那么凉,只铺了一层褥子根本不能抵御寒气。夜里我想爬上这个床,可是它太高了,试了好几次我都没爬上去。”
太子揉了揉她的头:“记性还不错。”
苏亦行鼓着腮帮子:“我可记仇了。”
但她也记得,那天她哭了一会儿,并没有得到谁的安抚。反倒是听到了隐忍的啜泣声,于是她吃力了拖来了一个凳子,这才攀爬了上去。就看到那个少年用胳膊遮住了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她爬过去拉住了他的手,自己还泪眼汪汪的,却还伸手想去擦掉他脸上的泪水。
“其实我大哥之死也与皇后有关。”
苏亦行转头看着他,如今的太子已经长成了刚毅坚强的模样。曾经那个只能隐忍哭泣的少年也不见了踪影......
“先帝死后,大哥一直很伤心。停灵七日,他便一直在灵柩前守着,不肯离去。谁知第三日的晚上,他忽然被发现死在了先帝的棺椁前。”
太子顿了顿,拳头缓缓攥紧:“当时所有人众口一词,说是大哥忧思过度,突发急病暴毙。还有人说是先帝不舍,将他带走了。我虽心中有疑虑,但父皇草草结了案。后来我暗中调查,才得知其实他并非死在先帝灵前,而是死在了自己的宫中。在此之前,他曾经去见过皇后。而后来发现他尸体的那些人全都死了。”
“可...这并不能全然证明是皇后下的毒手。”
“那日晚上,有人看到皇后的人抬了一口箱子进了先帝停灵之处,随后没多久他的尸体就被发现了。”
“但杀了大殿下,于她而言有何好处呢?”
苏亦行的话让太子沉默了。
思忖良久,他缓缓道:“今日父皇在大雄宝殿宣读她的诸多罪状,我便提议重审此案,却被他以此案已结驳回了。”
“殿下是觉得,不能为自己的兄长讨回公道,所以不开心了?”
太子叹了口气:“他含冤而亡,到最后真相也未能大白于天下......”
苏亦行握住了他的手:“殿下不觉得奇怪么?皇后那么多的罪行,皇上都一一审理出来了。明明这等抄家灭族的大罪正好可以打击她母族的势力,他却拒绝了......”
太子看着她:“你是怀疑......”
“我...也只是凭空揣测,但皇上的种种举动确实存疑。”苏亦行压低了声音,凑到太子的耳边,“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何事?”
“皇上好像生病了......”
太子蹙眉道:“我今日看他气色极好,面色红润,不似生病的模样。而且他近日还胖了一些。”
“那不是胖,是浮肿。若是我瞧的没错,过几日他会忽然暴瘦。”
“那依你看,他得的是什么病?”
“怕是吃了阿芙蓉。”
太子疑惑地瞧着她:“何谓阿芙蓉?”
“那原是一种治病的药,是大食国传来的,罕见且珍贵,药效也好。但这阿芙蓉有一个副作用,就是食用过量会成瘾。服用的人会异常亢奋,短时间内看起来神采奕奕,甚至出现自己返老还童的幻觉。只是长期服用便会造成身体虚空,精神恍惚。有一阵子不食用,便会出冷汗,神识涣散,言行不由自主。”
“你怀疑是鹿婕妤用此物控制了他?”
“他如今还未到全然失了神智的地步,只是看模样是中毒已深,积重难返。”
“你是何时发现的?”
“除夕夜我只是有所怀疑,可上一次见他,便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了。”
太子思忖了片刻,忽然握住了床头的一根柱子,用力转动了几下。苏亦行听到了咔哒一声,太子拉着苏亦行起身,掀开了褥子,床板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洞口能看出是一排石阶直通下方。
“此处可以通往宫外。倘若宫中发生变故,无论发生何事,你第一时间便要来此处离开皇宫。我的人会在出口接应你。”
苏亦行用力点了点头。
经过八皇子的事情,她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不保护好自己,便没有那般幸运能逃过一劫了。她会成为太子的软肋,她不希望如此。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殿下要记得,我在宫外等着你。”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