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汎秀带着庆次进门的时候,厅中却似鸦雀无声。兄长刚刚下葬,汎秀也无暇去做出些虚假微笑来,这更令众人避之如虎。
一脸笑容的平手季定只坐在左侧第二的位置,而比他年纪小的平手长成却在其之上。汎秀毫不客气地上前,轻轻欠了欠身,面无表情地说到:
“四叔父,您的位置……”
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十分明确。
只对视了一瞬,平手长成的脸上却不断淌出汗来,机械地点了点头,退到后面去。
于是愈发确定,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让他心虚的地方。
汎秀这才示意庆次坐在正中间的主席上,而自己立在一边。
“家兄不幸战殁,由庆次接替平手家四千石的领地,各位想必是不会有什么疑问的吧?”
下手几人对视了一会儿,半晌无语,最终由汎秀的庶兄平手长政,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庆次这个孩子,似乎还是年轻了一点,而且素来行事无状……我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敢否定他的继承权。”
看到汎秀飘过来的眼神,他就立即改口了。
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是在寺庙里养大的,与汎秀并不相熟,不过毕竟血脉相连,也不愿多难为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答道:“庆次的确是缺人辅佐,所以我就带着人过来了。还有什么问题呢?”
这样的态度,倒是令平手长政舒了口气,顿时觉得这个弟弟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进而又说:
“除了有外人来辅佐政事之外,一门之内似乎也该有长辈出来帮忙照看啊!”
“嗯,说得不错……”汎秀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谁可以胜任这个人选呢?”
“这个……”
如此之顺利,却让他突然有些犹豫了。
“有什么顾虑吗?尽管开口就是了。”
汎秀仍然丝毫看不出心情不悦的样子,
“是……”平手长政心下一横,说到,“我看四叔父(平手长成)行事稳妥干练,定然是优良的辅佐。”
“哼!”台上的庆次重重哼了一声。
但却没有人看着他,所有人只盯着真正能够决定事情的平手汎秀。
而后者心下已经泛起一丝怒火。稍加引诱,就是图穷匕见啊。当真以为我对你们没有办法吗?
汎秀静坐良久,从怀里掏出一把胁差,扔到平手长成面前。
顿时举座皆惊。
“这是……”
“先父自以为辅佐不力,不惜死谏,我想叔父您一定是愿意效仿的。”
平手长成脸色瞬间就变成纯白色。这一番话并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却表明了平手汎秀不惜使用极端手段的心思,他是否“辅佐不力”,当然只能是由汎秀来认定,换而言之,日后稍有异状,恐怕就会……
至于极端手段具体是什么,不妨让他自己猜下去。
接着汎秀没有去管他,而是把平手季胤和增田长盛招进来。
“你们日后要尽心辅佐庆次!”
增田长盛立即俯首称是,平手季胤看了他父亲一眼,才也跟着应声了。
而后汎秀环视厅内,继续说道:“具体的事宜,你们就自己商量吧,我如今已经是个外人了。”
说完,未作丝毫停顿,大步出门。
……
当天夜里,平手季定,反倒是秘密地造访到汎秀这里来。
叔叔向侄子行礼,在这个时代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其实您还有些事情没处理掉……”
“无非是些陈年旧事罢了!”
汎秀淡淡地打断了他。
“这个……”
“你所要来,只是想要告诉我,某些人与先父之死有关吧!”
“您果然英明,看来我是来错了。”
平手季定顿时变得异常尴尬。
“仔细想想,除了这个以外,也没什么理由会惧怕我——三叔父啊,既然一直知道实情,你为何现在才跟我说这个呢?”
汎秀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这个……那是因为牵扯的人太多了……”
“你以前是觉得我没有足够的实力威胁到那些人吧!”
“尽如您所言。”
“之前把辰之助(季胤)送到我身边来,现在又是主动过来坦白,三叔父啊,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呢?”
“其实我是胆小的人,所求不过一条活路罢了!”
“嗯……”
“所以当年他们做哪些事情的时候,我既不敢参与,也不敢揭发,只想暗暗提醒大哥,不料没来得及……”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这样。”季定定了定神,“当时兄长(平手政秀)决意支持上总介公子(织田信长),他们都认为这是兄长看走了眼,于是私底下暗中向另一边靠拢。四弟为了逼迫兄长,就暗中借着兄长的名义,取走了织田家的资金,故意让上总介公子产生怀疑……”
“你是说,他们并没有刻意伤害先父的想法?”
“正是如此。”
汎秀闭目不语,未置可否,良久,方才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