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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看他虽白发白须,却气血充足,双目炯炯有神,身上虽穿布衣却不似常人,于是行礼道:“小子无状,扰了老先生清净。”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山中人以伐木为生,我观小郎君锦衣华服,又生的白皙精致,知是世家公子,老朽不懂这些,只愿没有冲撞贵人。”

荀昭笑道:“老先生过谦,不知先生名讳?”莫非是什么隐居的大儒名士?

老者望他一眼:“何必言及姓名,知道了反而有所顾忌,就这样你知我是山中一樵夫,我亦知你是世家一郎君,如此畅谈岂不乐哉?”

荀昭眼眸微闪:“老先生说的是,如此便不问姓名。”

“刚刚在山下伐木,觉今日阳光甚好,便有心一试腿脚,背木登山,于山顶歇息时闻郎君之曲,不知何名?”

荀昭笑道:“曲何必有名,只不过是心中忧愁难解,择叶作曲而已,随心而出,未曾有名。”

老者更加感兴趣:“郎君不似寻常世家子弟,不知所忧何事,可否说与老朽?”

荀昭叹道:“无非是忧心国祚罢了。”

老者早已将薪柴放下,坐于石上:“老朽虽在山中,也听闻黄巾之乱已然平定,郎君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黄巾虽暂时平定,但病根未除,总有一日会再复发,而那时会更加来势汹汹。”

老者似乎有些迷茫:“病根为何?”

“此次黄巾作乱,反映出的是百姓难以生活,长此以往,民心必失,而今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各方势力不思如何保护江山社稷,反倒互相倾轧,令我忧思,此病根所在也。”

荀昭说罢,又想起与自己对话的是一伐木老翁,便道:“说这么多倒是扰了先生登山雅兴。”

哪知那老者双目泛光,道:“岂是如此?老朽虽不问朝堂事,但是听郎君所言,甚合心意,百姓们是生活甚苦,没有办法才造反啊!苦于没有办法。”

荀昭仿佛找到了知音:“小子何尝不是感叹人小力微,食君禄却不能为君分忧,故来登山抒发牢骚。”

老者笑道:“若是可以,郎君想要怎么改变这一局面呢?”

荀昭略略思考:“当务之急是如何使百姓生活下去,近年灾害频繁,庄稼欠收,朝廷却赋税严重,令百姓苦不堪言,上官只知祈求上苍却不能真正做些什么,至少做些防水工事,各地赈灾救济,百姓都不至于心寒如此!”

“若这当务之急解决,又当如何?”

“此时朝堂宦官作乱,蒙蔽圣听,士族久受党锢之苦而今一朝解放必不会善罢甘休,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但一家独大并非好事,还是需要陛下调衡或是大公无我的忠臣坐镇啊。”

老者奇道:“你是士族子弟,为何不让士族统领政事?”

荀昭道:“我虽出身士族,但士族何尝不是来源于百姓呢?如今却分出三六九等来,我私下里看不上这种行径,单纯让士族掌权久必生变故。”

谈到这里,荀昭岂会不知这老者不是常人,恐怕是哪里的隐士,说不定就是世家族人,自悔说的过多,于是道:“言行无状,请见谅。”

老者哈哈大笑:“听君一言,甚是熨帖,只是相谈甚久,恐误了时辰,只得离去啦!”

荀昭自是拜别,心下却疑惑,难道真的是一个伐薪的老人吗?但是心中话说出口他便解了一半忧愁,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哪里敢与家里人来说?

自那次他与山中樵夫一谈,自知现在也无甚方法,便也渐渐放下心来,不知不觉见已经到了七月七日,因去年黄巾作乱弄得一塌糊涂,所以这次皇帝的意思是各个节日都大办去除晦气。

颍阴的百姓还好,不知道遭灾严重的那些地方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不过荀昭此刻已经无暇思考,因为他正被拉着结五彩丝,红、黄、绿、白、黑五色丝线在荀昭手中一一整理好,荀采并石榴、玉珍等人正在对月穿七孔针。

所谓的穿七孔针就是将五彩丝穿过七根针的孔,因为月光幽微,微风细细,做起来还是挺有难度的,先穿过的人先得“巧”,故称七夕乞巧节。

现在她们进行的就是这个比赛,各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准针眼穿过去,玉珠是做惯了针线的,荀昭的衣服都出自她手,自然穿的又快又好,最终果然是她得了“巧”。

玉珠自是喜不自胜,几人约着一起去街上看河灯,连选什么样的灯都想好了,荀昭帮她们做了一阵子活却没得好处,不由得不忿道:“七夕节难道只是你们的节日不成?我也要选河灯!”

几个女郎都笑道:“我们可不和你一道,你自己找人去罢。”说罢几个人便挽手去了街上。

荀昭脑中灵光一闪,便去了荀彧府上,自两年前荀彧成亲以来,他便自己建府了。果然是一片寂静,荀彧正在书房灯下执竹简读经,见他来了,笑了笑道:“看来是大家都结伴去了街上,这才想起来找我了。”

荀昭拿旁边的银挑子挑了挑灯芯,看那火光更加明亮起来,才坐于他对面道:“嫂嫂也去了?”

荀彧的妻子是桓帝时期得势的宦官唐衡的养女,士族人人趋避,但是荀彧年少成名,荀琨摄于唐衡威势,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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