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表演安排在正午十二点。
牧野作顺着人流一路走过去，正巧在十二点踏进展览厅。
游客大多为人鱼而来，摩肩接踵间，忽然有人撞到他，牧野作一个踉跄，跌进黑泽阵怀中。
黑泽阵一把扶住他。
“谢谢。”他微微弯了下唇角，不动声色拢起五指，收起趁乱从黑泽阵口袋摸出来的东西。
冰冰凉凉，入手是金属质地，有点像微型注射器，他猜里面是短效麻醉剂。
黑泽阵看着他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转回去，冷绿色的眸子露出沉思的神情。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哗然。
牧野作抬头一看，几步之遥的巨大玻璃箱中，一抹水蓝色影子自水中假山前飞速掠过。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那条人鱼在水中移速极快，劲瘦的腰肢发力，鱼尾随之摇曳，搅起细小湍流。
下一秒，人鱼一甩尾，凑近了玻璃壁。
人群不约而同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叫。
人鱼裸露着胸膛，腰肢柔韧而又不缺乏力量感，肌肉线条清晰流畅，柔美和强悍两个截然相反的形容词在他的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但这些都不重要。
牧野作盯着人鱼，缓缓眯起眼。
人鱼扮演者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铁灰色的瞳仁，如出一辙的眉眼，甚至垂下眼睫时微翘的弧度……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骨子里源源不断透出来的媚色。
脑子里冒出来这两个字时，牧野作凝滞了一瞬间，眉毛不自觉抽了抽。
用“媚色”形容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总感觉格外诡异。
但不得不说，正是这一点气质上的不同，明明拥有同一张脸的两个人，乍一眼看上去却大相径庭。
瞳孔缓慢放大，肾上腺素分泌逐渐增多，牧野作掐了掐指尖，心底冒上一点隐秘的兴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两个像素点。
——他好像快要触及真相了。
一般人鱼表演都会穿专门定制的鱼尾，布料特殊，不易起皱，能随着水波荡漾，但依旧避免不了布料贴合双腿时出现的瑕疵。
这个人的尾部却丝毫看不见双腿的轮廓。
“他没有腿。”牧野作说，“你看到了吗，系统？”
系统：“没有腿怎么做出这些高难度动作？”
牧野作：“后天练出来的，没少吃苦。”
人群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呼。
泛蓝的人工海水中，人鱼表演者摆动腰肢，身体探出水面，手中忽然变出一支白玫瑰。
下一秒，人鱼抬手，猛地将白玫瑰向观众席抛出，人群霎时间热闹起来，高举手臂争相接花。
系统看见牧野作不明所以，解释：“这是人鱼表演的一部分，接到玫瑰花的人能免费获得和表演者近距离交谈的机会。”
牧野作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好……”
话音未落，一团白色的东西忽然劈头盖脸地朝他砸过来，白玫瑰的香气混着水汽，先一步扑鼻而来。
牧野作一脸茫然地接住了，低头一看，是一支鲜嫩的白玫瑰。
正是人鱼抛出的那支。
“让我们恭喜这位幸运观众！恭喜他得到了人鱼的青睐！”台上，主持人笑意灿烂。
牧野作：“……TD。”
表演结束，人群稀稀落落地朝厅外走去，牧野作手里捏着花，站在原地不知道何去何从。
一只大手忽然伸过来，不由分说地抽走了那支白玫瑰。
牧野作扭头看过去，正对上那双冷绿色的眸子。
黑泽阵今天罕见地穿了一身黑，风衣衣领立着，掩住了利落颌面，却仍旧削减不了周身那股凛然寒气。他拿着白玫瑰，来回端详，忽然笑了笑。
黑泽阵：“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牧野作面无表情和他对视，良久轻轻开口：“我和他什么关系，你应该比我清楚。你们想方设法引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一眼这个？”
不知什么时候，游客已经走尽，工作人员也不见踪影，整个大厅中竟然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在人工海水中游曳的水蓝色人鱼。
砰一声巨响，大厅铁门骤然关闭。
牧野作心跳持续缓慢地上升，他扯了扯唇角，饶有兴趣地勾出一个细微的笑意。
黑泽阵碾碎花瓣，汁液残留在指腹，散发出青涩的香气。
“既然意识到了，怎么还是来了？”他随意扔掉枝杆，左手抄在口袋里，眉眼间尽是漫不经心的松弛，却给人猎豹舔爪般危机四伏的压迫感。
牧野作：“我比较有冒险精神。”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出水声，牧野作一回头，人鱼正伏在水族箱最上沿，笑盈盈地看着他俩：“稍微注意一下我好吗，我还是个活人呢。”
牧野作：“……”
“没想到死前还能看到其他‘同伴’。”那双铁灰色眼睛里溢满好奇，他的嗓音和牧野作非常相似，却扬着截然相反的欢快语气，他问：“你的编码是多少？”
编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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