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赫此前曾私下观察徐明裕的人品性情, 虽未正面打招呼,嗓音倒还认得。
意识到向妻子索吻的过程, 竟被二儿子看在眼里,他老脸一热, 嘟起嘴悄悄恢复正常。
与阮时意互握的那只手,却死活不肯放开。
徐明裕静立门口,窘迫间尚未决定该回避, 抑或上前帮忙。
他终于亲眼目睹传闻中最有可能成为他继父的年轻人。
可这位……真的是长兄、长嫂、侄子形容的仪姿不凡、才华横溢、名动京城书画界的“徐待诏”?
何以在他面前,竟成了躺卧在地、一脸血污、还企图撒娇的胡须男?
若非外界传言有误, 便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阮时意尴尬得无以复加,亦因徐赫的逗弄而安心。
这家伙!有闲情逸致撩她, 所受的伤必定重不到哪里去。
她意欲缩手,终究没挣开。
三人维持原来姿势, 直至徐昊匆匆奔入,汇报茶馆内外的清理情况, 徐明裕才对阮时意略微颔首,信步行出。
阮时意垂眸望向徐赫被尘土血迹覆盖的脸,伸出手指细细替他拨开泥沙, 悄声啐道:“没听出附近有人么?不分场合乱说话!”
“我被砸得头痛、被火器轰得耳鸣……只听见大毛二毛哼哼呜呜的,”徐赫瘪嘴,“再说, 我哪里会想到……你居然当着儿子之面, 待我如此热切?”
阮时意听得底下人有火器, 心一软, 探臂托起他的颈脖。
“若还能走动,我先扶你去别处歇着……”
“别忙,我缓一缓,省得蹭你一身脏。”
正逢阿六打水归来,徐赫挣扎坐起,感觉阮时意的手试着抽离,他索性与她十指相扣。
“放手……”阮时意催道。
“不许丢下我不管。”
“你、你拽着我,我如何给你擦脸?”她又好气又好笑。
徐赫一愣,咧嘴笑着,松手。
阮时意接过阿六拧得半干的湿布,替徐赫小心拭去眼周泥尘。
待见他睁开澄明眸子,投来蜜意柔柔的眼光,她紧揪着的那颗心,如溢满了潋滟晴光。
昨日的愤懑与怨言,被这场波折击了个粉碎。
再多的愤懑不满,她终归舍不得撇下他。
如他所言,不论她是否接纳他为夫,世上最在乎他的人始终是她。
这一点,她不否认。
机灵如阿六,暗笑着逃离现场,等阮时意拭净徐赫的脸,方递来茶馆的备用药膏。
徐赫肢体无刀剑创伤,仅有右边额头被石块砸出一道口子,鼻尖和腮边各划破了点皮。
阮时意记起他适才装模作样,流露那副快要死了的模样,惹得她心痛如绞,难免气恼。
她有气没地儿撒,以手指给他抹墨绿色药膏时,故意多涂几下,硬生生把他糊成绿脸丑八怪。
徐赫抿唇而笑,由着她置气。
阿六将剩下的药涂在大毛伤口处,大毛虽不安分,仍委屈地趴好。
徐赫伸手揉了揉狗头,好生夸赞了一番,并哄着说晚上给大毛炖鸡。
他确认秘道口已被重物压牢,当即与妻子、阿六带领双犬撤离后院。
绕过错落有致的博古架、书架、高几等物,茶馆内人丁零落,而身穿男装的秋澄不知何时已达茶馆。
“这是……我家先生吗?”秋澄瞪视徐赫那张绿油油的脸。
徐赫尬笑:“小公主安好,您也来了?”
“我原本约大表哥和蓝公子去挑选马鞭,未料他俩没等我到铺子就跑了!我顺着指引过来,他俩又抛下我忙活……半点义气也无!压根儿没把我当自己人!气死我……”
“秋澄,”阮时意打断她的牢骚,“你若想帮忙,我正好有个事儿要拜托你。”
秋澄一听有用得着她之处,大眼睛瞬间亮了:“你说你说啊!”
“静影中昏迷药,我们不确定她遭遇了什么,需要有信得过的家人和秦大夫共同陪着。”
“你的意思是……我?”
秋澄略感不悦,她自问武艺不差,理应剿灭歹徒,没想到阮时意要她照顾病人。
阮时意软言解释道:“今日这桩案子一旦掀开,你大舅舅得全力把控局面,你大表哥自然得全力辅佐;你二舅舅和二表哥则要控制名下各处商街与店铺,慎防有人借机生事……
“我建议,暂时将静影交由你们母女看护,恰好你们从赤月国带来了几位好手,一则可防人来抢,二则,万一静影醒来后不再是静影……得有武力高强者压制。此举兴许有凶险,但眼下没其他人比你更适合。”
秋澄见识过静影的身手,也曾从徐晟处得了点消息,当下郑重应允,在“阮姐姐”的千叮万嘱下,抱了犹自昏睡的静影离开。
徐明裕打点好商街诸事,转而对阮时意道:“此处极其危险,您最好先回兄长处。”
“不,我得回一趟澜园,”她秀眉轻蹙,“你爹……‘探微先生’的画作全在那儿。”
“可澜园秘道并不曾彻底封死!仍有隐患!”徐明裕见周遭已无外人,极力劝阻,“父亲在天之灵,绝不希望您为画作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