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洪轩早早起身, 并未似平时那般换上苍青武服。
淡青松鹤纹叶缎袍, 外披浅灰云纹大氅, 配以嵌玉发冠, 昔日宽肩窄腰的武人气韵, 一下子平添书卷雅气。
他遵照父亲的吩咐,庄容正色,骑着骏马, 亲自带领仆役前往澜园, 将昨日承诺的一千两纹银奉上,用于城南各处义善堂的资助募捐。
行至城东一带, 位于繁华边缘的澜园静悄无声。
他疑心来得太早,唯恐惊扰了阮家姑娘歇息, 遂勒马静候在后院外的窄巷,只等园中有大动静, 方去敲门递拜贴。
晨间阳光和煦,窄巷坑坑洼洼的积水处倒影晨间天幕, 又有夜落霜叶漂浮其上,煞是好看。
洪轩翻身下地, 示意仆从原地待命, 自己则大步跨过水渍,沿巷而行。
一同出门时, 父亲极力怂恿他追求阮姑娘的话音, 犹在耳边回响。
诚然, 最初父亲打听到六月观莲节当日,蓝家人会约阮姑娘到积翠湖赏荷,执意要求他去凑热闹时,他心里很是抗拒。
凭什么老爹对徐太夫人求而不得,却逼他对人家收养的女子示好?光凭对方长了一张相似的脸?
然则,被推出家门的他,迫于无奈,汇入人群,精准寻到了蓝家四兄妹和阮时意后,他只需一眼,便忽觉苦苦寻觅的人间春意,尽在那人的浅浅一笑间。
以洪轩的出身,外加俊朗仪表、年纪轻轻出任要职的才能,从不乏京城少女的青睐。
只是他一来挑肥拣瘦,二来他觉得尚可之人,要么被父亲嫌弃,要么被母亲否决,以致二十多岁,仍未有婚配。
在遇见阮时意前,他不觉自己是以貌取人的浪荡公子。
可那一日,他真为自己控制不了频频偷望人家的猥琐行为而倍觉羞耻。
至今仍记得,当天的阮时意一身荼白衣裙,样式简洁,发髻上简简单单插了一支玉簪,仪态万方,不时轻微颦蹙,也偶有垂眸莞尔。
打扮恰如出水净莲,容姿似山涧幽兰,骨子自带绝艳牡丹的贵气。
他只恨自己词穷,无法用世间任何一种鲜花,来比拟她的清贵美丽。
当日,阮时意因身体不适,提前辞别。
而洪轩已无须父亲的催促,自行从蓝曦芸处旁敲侧击打听关于阮姑娘的喜好。
得知她爱好书画,他翌日便去了城中有名的文具铺子,重金买下奢贵毛笔、砚台、墨锭等物。
不料,种种心意,最终在她登门索要《万山晴岚图》时,如数退还。
洪轩深知,父亲傲慢的态度多少惹火了阮时意,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没敢去招惹她。
可前些天,听说齐王送赠她礼物,而后她在游山时遭遇袭击,洪轩越发按捺不住。
一听闻阮时意在忙慈善义举,他急急与父亲商量,才有了昨儿城外那一幕。
至少,用“帮忙”为借口接近她,未曾遭她拒绝。
此际,洪轩徘徊巷口,依稀听闻澜园后花园有人窃窃私语,他再一次整理仪容,准备绕行至正门,礼貌拜访。
未料下一刻,黑影从院墙翩然翻出。
定睛一看,竟是一名穿墨色衣袍的青年!
哪来的小贼!竟狂放至斯!
洪轩足下一运劲,人如苍鹰展翅般腾空,挥掌直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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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赫虽未与洪轩交过手,但从小到大没少跟他爹掐架。
他十六七岁时,尚能与洪朗然打成平手;但专注于绘画后,为平定心气,武功仅作为晨起锻炼之用,自是不能与之匹敌。
估算着,洪轩身为洪朗然爱子,自幼习武,又担任御廷内卫副指挥使,铁定身手不凡。
徐赫虽是阮时意名正言顺的丈夫,可目下,他成了翰林画院的待诏,她则伪装成“徐太夫人”生前看重的阮姑娘。
大早晨被人逮住他从一未婚少女家中跳出……
有理说不清。
徐赫施展轻功,企图远离“案发现场”,可他刚跑出两丈,身后凌厉章风已逼近。
与此同时,远处的洪家仆从已起骚乱。
“怎么回事!”
“快!快去隔壁街松鹤楼通知大将军!”
徐赫一听洪朗然也在附近,顿觉额角发紧。
闪身避过洪轩猛烈一掌,他急中生智,从袖口抖出适才阮时意给他的丝帕,顺手往鼻唇一遮,迅速在脑后打了个结。
唉……阮阮贴身而佩的帕子,沾有女儿馨香和小笼包的鲜汤,上绣了几朵兰花,蒙在他脸上,那离奇搭配,无法用语言形容。
洪轩身法奇快,抢在他前头,拦截去路,见他忽以女子丝帕捂脸,更觉此人不正经,担心阮时意安危之际,狠招连发。
徐赫在最初落跑、绑纱巾时略显狼狈,却于躲避间稳住局面。
一旦双手解放,他凭借对洪家武功路数的熟悉,数招后已应对自如。
此局面显然让洪轩大为震惊,“你是何人!缘何大清早从澜园翻出?有何居心?”
徐赫只想脱身,偏生这位世侄武功不亚于他,若真要从对方手底下逃脱,只怕得出阴招、下狠手。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