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他的心里不太安定。不知为什么,看着俄耳甫斯痛失恋人,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将他的心脏攥住。他拥抱自己的伴侣,呼唤他的名字,好像没有任何意义,又好像在借由这样的方式确认他的伴侣还在,他们是永生的神明,不会步上那样的命途。
哈迪斯的双眸好像能把他看透。他回应他的拥抱,把伴侣揽进怀里,安抚似的用脸颊去贴他的鬓角,细细地磨蹭。
“嗯,我在。”
“纳西索斯,我在。”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让人安心。
听着他一遍遍重复,好像深夜的海滩被温柔的浪花抚摸,纳西索斯的情绪渐渐平复,他重新把自己武装成坚强勇敢的模样。他想,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无法把握的幸福,他一定会紧紧握住,哈迪斯也不会选择放手,命运女神固然是本事,未必能拗得过他们俩,他有什么好不安的?
俄耳甫斯的命运不是他的命运,替别人伤感应该到此为止。
他的伴侣就在眼前,他最应该做的,是珍惜当下。
纳西索斯是真的这么想,他的内心并不脆弱,不会轻易被别人的悲伤影响。然而当天晚上,俄耳甫斯的命运出现在他的梦乡,他成了怀揣不安的阿波罗的儿子,牵着爱人的手,行走在漆黑的甬道中。
那条路那么长,又那么黑,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
被他牵着的欧律狄刻,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
她忽然停住,他的心跟着停跳。
她重新出发,他的心也恢复了跳动。
她一个踉跄,他的心便高高悬挂。
她没有摔倒,他的心又怦怦跳着,落回远处。
当命运的绳索将她绊倒,他很清楚,他不能重蹈覆辙,他不能回头去看,但他还是选择回头。蓦然回首,才赫然发现,倒在他怀里的不是欧律狄刻,而是哈迪斯。
他失去了他的伴侣,他的挚爱。
他的——
“哈迪斯——!”
纳西索斯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拥着被子,呼吸急促,胸膛不住起伏。汗水黏湿了他的发丝,他好像真的穿行了长长的甬|道,后背被冷汗浸透。明珠的微光照着他雾蒙蒙的眼睛,他还在发懵,过了半晌,那双漂亮的眸子才有了色彩。
是梦。
纳西索斯环视四周,冥王寝殿的每一样陈设都是那样熟悉,向他力证,他只是做了个梦。
原来,他只是做了个梦……
然而神明做梦,本身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除了像死神塔纳托斯那样有意向睡神求梦,神明一旦发梦,那必然是预知梦。梦里的点点滴滴,预兆着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和哈迪斯之间……会发生什么?
纳西索斯攥紧了被子,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不畏惧麻烦。
但他也不希望出现任何风波,惊扰他的爱人。
夜已经深了,悬挂在天际的明珠散发出盈盈的光,从冥王寝殿的窗户探进一个头,裹着些许夜雾,妆点着窗棂。纳西索斯静静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往办公厅的方向走去。
侍女们已经睡下了,空旷的冥王神殿中,每一个脚步声都显得很重。走廊很长,被明珠照亮,微微泛黄。纳西索斯一直走到办公厅前,踏碎从办公厅里流泻出的灯光,才觉得身体回暖,有了力气。
他敲了敲门,然后探进去一个头。
哈迪斯手捧着公文,闻声向他望来。
“纳西索斯?”
他愣了愣,放下手头的工作,出来迎他。
“你怎么来了?”
纳西索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说不出示弱的话。
那个梦让他体验了失去的感觉,他生平从来不怕失去,梦醒时分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剜掉了一块。他想要自我消化,为了俄耳甫斯的事情他已经在哈迪斯面前“没出息”了一次,他不愿再重复第二次。但他控制不住相见哈迪斯的冲动,他想见他。
他顺应了自己的想法,来寻仍在深夜中办公的冥王。直到看见哈迪斯——会动,会说话,会用温柔的眼神看他,会用关切的语气问话的哈迪斯,他的心才被填满,悠悠落回原处。
预知梦带来的顾虑彻底被冲散,那些都是假的,眼前的男神却是真的。
听哈迪斯又问了一遍,问他来做什么。
纳西索斯想了想,说:“我来陪你。”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梦,那个梦好像预示着什么,但又那么无稽,像个永远不会发生的笑话。纳西索斯决定把它藏在心里。他走进宫殿的时候,没有忽略桌案上那厚厚一叠公文,他的伴侣已经够忙够累了,他没必要用这种荒诞的梦来烦他。
哈迪斯不知道相信了没有,他没有追问,只是抬手,帮纳西索斯理了理睡乱的衣襟。
纳西索斯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亲昵,低头去看脚尖,乖乖任他施为,他给自己描补一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