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玩够了吗”似乎别有深意,奈奈生本意是想逗他一下,结果自己反倒有些不自在。
还是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立场和她说话。
哪怕是假装的。
奈奈生垂眸不动声色扫一眼屏幕,看见画面中的降谷零不自在地挠了下脸侧,低着头,眸光温和。
她一顿,抬头时跟佐佐木笑了下,“你看,我真的得走了。”
这一句“你看”,似乎是为了应和她自己刚刚的描述——
看吧,我男朋友真的很容易吃醋。
她不似在抱怨,倒更像炫耀,尾音微扬,显然因为“男朋友”的关心而心情愉快。
佐佐木不甘地咬了咬牙,视线凝在奈奈生的手机上。
“嗯,我等你。”
降谷零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干净的音色稍稍被模糊,但依然能听出其中的少年感。
这位小男友似乎年纪不大。
佐佐木觉得自己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他挤出一丝微笑:“奈奈生,你喝这么多,你男朋友不来接你吗?”
说着,状似无意地将指尖搭在一旁的车钥匙上,潜台词十分明显。
一边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一边还要炫个富。
降谷零当然看不见佐佐木的动作,但也能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他敛眸,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无声地攥紧了手里的手机。
马天尼属于度数相当高的烈酒,更别提奈奈生刚刚急着走,闷头喝了一整杯。听她说话还很清醒,但语气似乎和平时有略微的差别。总感觉兴致要更高涨……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吗?
降谷零不知道奈奈生的酒量,漫无边际地猜测着,渐渐有些心慌。
“酒后不能开车啊。”奈奈生将自己的车钥匙拿了出来,随即才像忽然想起一般,“啊”了声,看向佐佐木,“你也不能开吧,怎么还说要送我回去,害得我差点忘了。”
她拢了下头发,手上挂着那串钥匙,微笑:“我叫车就好,不麻烦你了,我家距离很近的。明天再来学姐这儿把车开走。”
佐佐木:“……”
就这么拢了两遍头发,在她彻底不耐烦之前,佐佐木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眯起醉酒后有些朦胧的双眼,仔仔细细打量一眼奈奈生手中钥匙上的标志。
……愣怔片刻,然后默默默默地移手,把自己的车钥匙藏在了掌心。
奈奈生这才满意了。
她平时其实不这样的。
如果不是为了在零面前维护那岌岌可危的形象,她很可能会直接把佐佐木踢回池子里冷静冷静……而不是选择像现在这种,充满铜臭味且较为没品的拒绝方式。
不过反正零也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奈奈生摸着兜里的车钥匙,高高兴兴的。
佐佐木被炫了一脸,垂头丧气地安静下来。见他还算识相,奈奈生满意颔首,去跟学姐告了个别之后就真的离开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这里的环境,礼物送到,待得也够久了,这会儿回去正好。
走廊人来人往,降谷零刚刚要假装自己在家,所以换了个人少的地方待着。
这里是吸烟区,有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吞云吐雾,见他走到附近,也只是稍微挪了挪身子。
降谷零就站在缭绕的烟气里,半掩口鼻,安静听着奈奈生的动静。
“我从学姐家出来了。”她和他汇报自己的最新动向。
停了几秒,又笑吟吟地说,“零,今晚有好多星星。”
降谷零于是脑海里浮现出她一个人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仰头望着夜空的画面。
她笑眼弯弯的样子,应该很可爱。
“如果……”降谷零想了半天这两字后应该跟的内容,最终泄气地抓了把头发,“如果我在,我一定会去接你。”
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回家。
更不会让请她喝酒的男人用那样的语气问她,为什么没人来接。
奈奈生一愣,脚步停了下来。
原来他对佐佐木刚才的嘲讽真的上了心。
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无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借来的外套上沾着学姐浓烈的香水味和不熟悉的烟酒气,下面是半干的单衣,贴在皮肤上,被体温烘热,但还是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潮湿触感。
也许是酒气有些上头,将人的情绪一起扩大,她沉默半晌。
这本来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夜晚——或许稍微有点倒霉,但并不是无法忍受。可她此时却因为零的温柔而突然委屈起来。
不是因为降谷零的“如果”……
而是因为知道那一句“如果”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零,如果你真的在就好了。”奈奈生努力忍了很久,还是开口低声说。
贴着收音口,好像那样她的声音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听到。
这一瞬间的小崩溃只有降谷零一个人知道,她也只能让零一个人知道。
听到话音落下之后那一声很轻很轻的抽泣时,降谷零的心跟着狠狠揪起,他无力地靠上墙壁,因为自己的无可奈何而咬紧牙关,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奈奈生在那一声之后就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