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早就知道顾休休聪慧,哪怕是显露出分毫的异样,也可以叫她看出端倪,借着那蛛丝马迹寻出真相来。
面对她那双噙着点点泪光的浅瞳,即便他不愿让她担忧,却也道不出一句谎言来。
他垂下眼眸,唇畔微微扬着,低低笑了一声:“嗯。”
顾休休听到他略显沙哑低沉的嗓音,继续问道:“是因为你昨日与我兄长比武,动用了内力?”
元容颔首,抬起骨节如玉的手掌,落在她眉眼之间,用食指轻轻勾下剔透莹润的泪珠:“不妨事,修养几日便好了。”
他的手很冷,比往日还要冷上几分,似是一块化不开的寒冰,透着刺骨的凉意,那带着她温度的泪水沾上他的指腹,缓缓向内渗去,竟是有些灼人。
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温度,像是扎进了他心里,又疼又痒,百感交集。
他极少感应到自己的情绪,自从回了北魏后,除了病发时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切肤之痛外,他仿佛没有了喜怒哀乐,更不会产生多余的情绪。
但自从那日中秋夜宴,顾休休当众向他表白后,一切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种微乎甚微的改变,平日里让人感受不到,却在某一刻,她牵动他心绪时,令他恍然发现,情难自已所谓何意。
“你想如何处置谢瑶?”元容看着自己的手,怔了一下,掌心微微收拢,克制住了心头的异样。
见他转移话题,顾休休擦干净眼泪,想起来她还傻站着东宫外,一旁那么多人看着,传出去再让旁人误会她受了委屈。
她看向迎面栽倒在地上,已经不怎么动弹了的谢瑶,忍不住问道:“谢瑶这是……?”
到底是大喜的日子,顾休休觉得不吉利,便没将那个‘死’字说出口,虽然没说完,元容却是理解了她的意思,道:“还活着,大抵是受剑气波及,又被毒蜂蜇伤,昏迷了过去。”
说罢,他看向她:“你早就知道?”
是了,在那蜂群铺天盖地袭来时,顾休休并不慌张,反而朝着谢瑶看去,似是早有预料。
“倒也不完全是,只是先前从北宫离开时,刚巧遇见过谢瑶。昨日顾家二房女郎,又到我寝室去过一趟,我察觉到梳妆台上的脂粉被人动过手脚,就让秋水……”
顾休休顿了一下:“将这脂粉盒子里,被动了手脚的脂粉,涂抹在了谢瑶和二房女郎今日要穿戴的衣裙、首饰上。”
她起初还以为这是让人皮肤过敏的毒粉,便想着惩治两人一番,谁知道谢瑶会蠢到命人当众投放蜂巢,害人终害己,将自己蛰成了猪头。
倒是那顾佳茴侥幸逃过一劫——以顾佳茴的身份,还到不了东宫殿外,便错开了谢瑶让人投放蜂巢的位置,没有收到蜂巢的波及。
元容见她那小心翼翼说话的模样,便知道她是害怕他心中不快,觉得她睚眦必报,心思歹毒。
他将手中的银剑交还给了金甲护卫,抬手覆在她温热的手背上:“豆儿,你做得没错。伤害你的人……本就该付出代价。”
于元容而言,顾休休的所作所为算不得什么,若是他来处理,大抵会直接让人杀了谢瑶,以绝后患。
似乎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她怔了一下,连忙摇头:“殿下,这脂粉该是贞贵妃授意,她正想将谢瑶除之而后快,若我们这样做了,反倒衬了她的意。”
是了,顾休休特意让秋水去查了查,昨日她离宫后,贞贵妃身边另一个张嬷嬷将谢瑶在宫中所有贵重物品都打包,装了整整一马车,送去了谢府。
秋水还道,在此之前,谢瑶已是山穷水尽,被谢家女郎欺负得很惨,吃不上饭,睡不好觉。
谢瑶不得已,变卖了身上所有的值钱之物,打点北宫外的侍卫,想要见贞贵妃一面,在北宫外徘徊了整整三日。
贞贵妃耳目通八方,定是第一日就得到了消息。
可贞贵妃足足让谢瑶等了三日,明知道谢瑶在谢家备受欺凌,却还是等到顾休休大婚前的那一日,才惺惺作态,让张嬷嬷给谢瑶送去一根救命稻草。
贞贵妃等上这三日,无非是有两个目的,一是让谢瑶多吃些苦头,只有如此放大了谢瑶心中的愤怒,才能使她更恨顾休休。
二是让谢瑶清楚,没有了贞贵妃这个姑母的倚仗,她在谢家便什么都不是,免得谢瑶那张不把门的嘴,到外面胡说八道些什么。
想来谢瑶在北宫中,跟着贞贵妃生活了那么多年,就算贞贵妃再是小心,也无法避免谢瑶这个身边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如今谢瑶失去了利用价值,贞贵妃定是想要将其除之而后快,免得留下把柄。
可贞贵妃还不愿意亲自动手,便让张嬷嬷给谢瑶送了这盒脂粉,稍作提点,令谢瑶昏了头脑,做出这样愚蠢的行径来。
如此一来,不但可以搅乱顾休休与元容大婚,给他们心中添堵。届时元容一查,知道今日作乱出自谢瑶之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难免会起了杀心。
贞贵妃越是想杀谢瑶,顾休休便偏不如她心意。既然谢瑶作乱,那元容只需要将此事交给刘廷尉来查证,并秉公处理,上报皇帝便是了。
虽然谢瑶已经不是温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