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眼中含着些迷茫之色,在看到皇帝的面容时,总算有了点反应,似是想要起身,用手臂虚虚撑着床榻:“皇上,你怎么来了?”
而后看到了皇帝身边的皇后,便又唤了声:“见过皇后娘娘。”
许是动作太大,不慎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她眉头微微蹙着,苍白的小脸上,显露出一丝无措:“我……臣妾受伤了?”
顾月有些迟缓地转变了自称,似乎是躺了几日后,大脑变得迟钝起来。一时间却是感觉恍如隔世般,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又捉摸不透到底遗漏了什么。
皇帝难得体贴道:“快躺下,醒了就是好事,不必多礼了。”
说罢,便挥手让人去寻御医了。
顾休休看了一眼仿佛被雷劈了的津渡,将他推到一边去,凑到榻前:“阿姐……宸妃娘娘,还记得我吗?”
顾月看到顾休休,先是愣了一下,随而笑道:“豆儿,你怎么问这样的傻问题?”
见顾月如常一般喊出自己的乳名,顾休休确定了,顾月没有失忆,脑子也还清醒着,记得她和皇帝皇后等人,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北宫里的宸妃娘娘。
但不知道为何,顾月对津渡问出了那句‘你是谁’——有可能是想在皇帝面前避嫌,有可能是故意气津渡的,也有可能是真的不记得了。
顾休休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缘故,但不管是哪个,她都有些幸灾乐祸。
她希望津渡能给顾月自由,给顾月幸福,但不代表她就看得惯津渡这样的行事。
若是让津渡直接带走顾月,顾休休会觉得便宜了津渡——谁叫津渡整日一幅运筹帷幄的模样,连她阿姐都设计,就算顾月伤得不重,那到底也是被伤到了。
顾休休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解释道:“我怕娘娘磕伤了脑袋,便想着问一问……娘娘记得我就好。”
顾月一愣,努力回想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
可关于此次永宁寺的记忆,似乎有不少缺漏,她忘记了自己为何受伤,也忘记了自己在永宁寺的三日里都做了什么,甚至连那把尺素琵琶都记不清了。
皇帝只觉得人能醒就好了,就算忘记了什么东西,左右也不是太重要的记忆,忘了就忘了吧。
但津渡却有些不甘,他能看得出来,顾月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她眼神中的迷茫并不是装出来的——往日顾月看着他的眼神,有情意,有克制,有隐忍,复杂却又绵绵不绝。
哪怕是多年未见,再次相逢时,她看着他时,也不能完全平静下来。
然而方才顾月看着他的时候,那眼神是陌生的,有些惊吓,有些退怯,又有些警戒,像是不明白自己寝宫内,怎么会突然窜出一个陌生男人来似的。
津渡确定顾月没有伤到脑袋,更何况她谁都记得,只单单不记得他了。
御医赶来需要些时间,他便借口为顾月检查身体内的蛊虫是否完好为由,叫顾月往床榻边坐一坐。
顾月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看向皇帝,似是在等他开口,要征求他的同意。
皇帝点头应允后,她才在顾休休的搀扶下,往床榻边缓缓地挪动去。
顾月身上穿着白色亵衣,她用手紧紧拽着被褥,直到覆盖到自己的脖子下,将整个身体都遮掩住了,才抬头看向津渡:“劳烦……呃,你是太医院新来的御医吗?”
听闻这话,津渡脸都黑了半个度,那双桃花眸里总算盛着的不是波澜不惊的温柔了,隐隐显出些怒色来。
“不是。”
他眸色深黯,简单应答了一句,便俯身下去。手下动作却并不粗暴,仍是轻柔着,似乎是怕弄疼了她。
到底有皇帝在,皇后和顾休休也在一旁盯着,津渡收敛了几分。只是伸手轻轻扳动顾月的脑袋,指腹落在她耳垂上,向内轻叩,露出她耳后大片雪白的肌肤。
虽然已是有所收敛,这动作还是尽显暧昧,他喜爱乐器,指尖为练琴,磨出了不少薄茧。
此时捻住她润白的耳垂,没怎么用力,却让人难以忽视耳畔上的那一抹温热,仿佛要将她灼伤似的,引得她止不住微微颤栗。
顾月有些抗拒旁人靠她那样近,甚至连他的气息都快渗进了她的鼻子里,她想要伸手推他,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倒像是心虚似的,略显矫情了。
左右连皇帝都没说什么,她管他是谁呢。
这样想着,顾月就板正了身体,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仿佛将他当做了空气,任由他检查察看。
任是顾休休并不懂医术,她也瞧出来了,顾月好像……真的把津渡忘记了。
那神色,那脸上的微表情,完全不像是喜欢过津渡的模样。
津渡在顾月耳后发现一颗小红痣后,动作倏忽一顿,俯下的身体微微僵住,似是紧绷的弓箭,又很快松垮下来,显得很是无力。
顾月实在忍不了那陌生的温热气息,轻声询问道:“……好了吗?”
津渡见她那略显煎熬和防备的神色,松开了手,向后退去:“好了。”
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受伤。
但顾休休却并不怎么同情他,说到底顾月受伤是因为他,若真是找不回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