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们打定主意不肯通融,方才那北蛮老妇人突然下定决心,将手中助步的拐杖狠狠地敲在地上:“从现在开始,以两天为限,恳请贵使为我们拖上两天,我老太婆活了七十多年,就以这一把年纪作保,两天后必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老妇人在族中辈分很高,狼王都要叫她一声姑姑,她一开口,一时没人当众反对,只有心里苦的大总管嘴唇动了动,被老妇人凌厉的一个白眼瞪了回去。
曹春花与陈轻絮对视一眼,好生为难似的皱了半天眉,终于不情不愿道:“那……行吧,既然是‘红霞’夫人的承诺,我们也少不得勉强试一试,就等您的好消息了,告辞。”
等他们两个外人从后门的密道离开,一屋子的北蛮贵族这才炸了锅。
大总管欲哭无泪地对红霞夫人说道:“三婆婆,您老人家方才是没听清我的话吗?王铁了心的要把这一战打下去,连世子都打了,您看我这头……就这……王的原话是紫流金没有就去挖,物资不够让尸、让诸位掏腰包!”
红霞夫人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中年男子已经勃然作色:“他怎么还在做自己的春秋大梦?是想打过玄铁营防线进攻中原还是想等着西洋猴子给送吃喝?我们准备了二十年,凑了十万勇士、数不清的火机钢甲、冒尖的干粮和肉干,还联合东西南北四方同时行动,都没能真正地踏足中原!他现在还在做这种梦,凭什么?满街饿殍吗?我看抽干净我们的骨髓也填不饱他的胃口!”
他这嗓子跟放羊的时候嚎叫出来的山歌似的,鸣钟铜锣不加掩饰,周围有几个人立刻面露惊恐,纷纷劝他这中年人谨言慎行。
怒气冲冲的中年人一屁股坐下,冷笑道:“三婆婆,我看您老这回守不住自己的诺,别说你豁出脸去倚老卖老,就算你撒泼上吊,加莱那疯子也不会抬一下眼皮。”
红霞夫人掀了掀干瘪的眼皮,狠狠地将拐杖往旁边一磕:“闭嘴,没用的东西,在屋里叫唤有什么用!”
中年人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
红霞夫人神色不动,枯瘦如鸡爪的手背上却露出几道老树根似的筋,继而她缓缓地开口道:“狼王上次留了一手,收拾了几个部落首领,你们说,他还有第二手吗?”
室内一片寂静,全被这老太婆石破天惊的大胆给吓住了,良久大总管才哆哆嗦嗦道:“三、三婆婆,狼旗下的血……可还没干哪。”
“反抗而死也是死,慢慢地被拖累至死也是死,结果有什么分别?”老夫人沙哑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你们的祖宗身体里流的是狼血,如今都被驯成了狗吗?还是说你们宁可看着自己妻儿老小饿死、战死,也要多苟且偷生几个月?”
她缓缓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各怀鬼胎的蛮族贵族们,见他们有人一脸凛然,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面色犹疑,有人战战兢兢,便冷笑了一声,说道:“我知道在座诸位不是一条心,有些人或许已经在盘算着出了这间屋子就将我这老婆子出卖给加莱,我这么说吧,懦夫们,要是我们这回成功,也算救了你们一命,对你没有坏处,失败了,也不会牵连到你们这些置身事外的——倒是这会惦记着要出去告密的鼠辈,你们觉得加莱那不祥的荧惑杀星,是会念你们的好,还是觉得你和我们这些不要命的老东西走得太近,形迹可疑?”
方才义愤填膺的中年人跳起来道:“说得对,三婆婆,我跟着你!”
这些年,十八部落的贵族们被加莱荧惑压迫地太过了,贵族们憎恨他,也畏惧于他的高压政策,此时领头的人一出,顿时有不少义愤填膺者跟着附和。
红霞夫人转向大总管:“这事我们想破天也不管用,还要仰仗大总管。”
大总管顶着众目睽睽,要蒸发似的僵坐片刻,将整个不见阳光的屋里蒸得水汽朦胧,终于咬牙一拍大腿:“三婆婆吩咐!”
国家危亡时,权力的格局中必有血染的冲突——无论是大梁也好,天狼十八部落也好……甚至是陷在江南的洋人,全都逃不开这种穷而变的境地,当中有十分的凶险,百分的际遇,往前一步是家国兴旺,落后一步或许就是亡族灭种。
此时,一股汹涌的暗潮在北蛮十八部落中弥漫开来,大姓贵族们自己去组织势力不提。
第二天夜里,一道燕子似的黑影蹿上了十八部落中的瞭望塔——这还是洋人出资给建的,刚开始也是洋人在这负责维修,如今西洋人自顾不暇,这瞭望塔上大部分火机已经失效,基本就剩下个摆设的作用。
塔上的守卫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放倒了,蹿上瞭望塔的那人在月光下露了脸,那居然是大总管帐下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小家奴,他敏捷地一路上了塔顶,上面早有人在等。
“家奴”站定了,将脸一抹擦,露出千变万化的一朵曹春花来。
曹春花道:“清楚了,大总管在加莱荧惑的药里下了安神的东西。”
陈轻絮:“没想直接毒死他?”
“没那么容易,”曹春花道,“加莱是个巫毒大家,一个弄不好就会打草惊蛇,倒是安神的药物,平时他偶尔也会备一些,即便他发现了也不容易起疑心。王帐的守卫中有各个贵姓的家人,这些人已经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