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弱妇人被踹倒在地,起也起不来,两个孩子扑到她的身上大哭不止,看得她疑惑极了。
但山羊胡露出了一个傲然的笑容,“不错,你一个杀猪匠,也配做我的主君么?!你可知我是太原张氏子,祖上……”
后面的话她没听完,她伸手揪住了他,在他妻儿的惊呼与哭喊声中将他拖了出去。
外面的人点着火把在那里探头探脑,有几个之前跳槽过来的士兵一脸心惊胆战,缩在角落里悄悄伸脖子往这边看,她都浑然不在意,只随便指了两个人,“你们,过来。”
于是那两个可能是堡主身边亲信的人就小心翼翼蹭了过来,“将军有何吩咐?”
“给这个人头发胡子都剃了。”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了一把五铢钱出来,扔了过去,“就在院子里剃。”
山羊胡发出了嚎叫声,但周围人一拥而上,给他捆了个结结实实,那两个人手疾眼快地将他嘴巴堵上了,再发不出半点不敬之语。对这座邬堡来说,好声好气给这位将军送走才是最主要的事,乱世里想活下去都不容易,谁在乎一个破落士人的自尊呢?
但她骑在马上,慢慢地走在荒原上时,还是忍不住想起山羊胡那个眼神。
仇恨、鄙夷、讥讽。
碍于生计不得不收了她的钱,因此更加憎恨她。
三十多人,加上十几个游侠,凑一起正好五十人,她也佛了,暂时不募兵,先给这些人从基础开始扫盲。每天上午学习,下午操练,晚上学习。
关于扫盲这件事,几个游侠儿提出过反对意见,“我等又非世家子,读书何用?”
“那你练武何用?”
“自然是为了慨然快意,行走世间!”
“看看这个世间,”她说,“你快意吗?”
游侠儿互相看看,然后一脸迷茫地看向她。
察觉到自己口才怎么也说服不了这群家伙之后,陆悬鱼决定用更简单粗暴些的办法。
“每天上午学识文断字,谁学得好,下午我另外拿出半个时辰来教剑术。”她说,“就只教那一个人。”
这一招暂时见效了,接下来这两天里,游侠儿不仅学得很努力,而且还能给那三十多个学历胎教的大头兵当一当辅导员,教他们简单的加减乘除,以及别的字学不会先不要紧,先得把“平原”“刘”“陆”这几个字学会了,将来知道跟着旗走,别走丢了……
在陆家军建军第五天,也就是兵变的第三天上,那个邬堡赶着驴车送来了一份厚礼,除了三十石粮食,三十匹细布之外,还附带了不少木炭、干柴,猪羊各十头,以及两瓮酒,并且约定了下个月还是这些粮食布帛,还是这个时间送来。
之所以送这个数,是因为这差不多也就是三十个人一个月的粮食,细布可以用作发饷。猪羊和酒都是赔罪用的,木炭干柴是用来帮助他们过冬的,哦对了,还特别贴心地把小胡子顺走的那些家具都带回来了。
邬堡的仆人走了,她围着这堆东西打了很久的转,心里渐渐起了一个坏主意。
“你们还有人想走吗?”她抬起头,看看周围,士兵们拼命摇头。
她不得不加重语气,“想出走的话,有赏啊。”
士兵们赶紧扑通扑通地跪下了,“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她一脸惆怅地回了屋子里去,坐火盆后面发呆,于是李二跟进来了。
“将军看中哪个邬堡啦?”他小声说道,“小人可以去谋个职位,只要将军开恩,帮小人一个忙就行。”
……这个哥还真上道!她有点好奇地抬头,“什么忙?”
“将军若能放小人回平原城几天,”他努力地说道,“小人有个相熟的妇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给我寻一个识文断字又忠心可靠的人来,我就放你走。”
李二那张粗糙的脸扭成一个奇异的形状,忽然又释然了,“阿白小娘子啊!”
……她惊呆了。
识文断字,忠心可靠,除此外骑术高超,能当半个斥候用,还特别有世家风度,能当个礼仪老师,听起来完美无缺。
“但阿白是个女孩儿,来这里不安全,”她说,“把你喊来我都不放心,要令长额外看顾她们才行呢。”
“天底下难道有比将军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吗?”李二再接再厉地撺掇着,“何况将军也可以先将她接来,等这边有了得用的人后,再送她回去啊。”
这问题有点麻烦,她觉得需要再想想。现在她一个人负责起了五十多人每天开销用度,光是每天记账核对就已经要头秃,外加五十几个人年龄不同,籍贯不同,性格不同,生活习惯也不同,她甚至连不能随地大小便,饭前便后要洗手这点破事都要每天跟他们说好几遍!
不过在陆悬鱼矢志不渝地碰瓷了好几家邬堡之后,李二终于获得了一个回平原城通风报信的机会。
豪强和豪强的性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