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地向后院走来。
子弹密集射来,击碎了庭院内的五颜六色的花瓶。
艾波慌不择路,没有顺着来时的小巷。她担心成为活靶子,不敢跑上阳台、屋顶,只敢在各种巷子内穿梭。
汗水积攒在眉弓,顺着眼窝流下。她觉得自己像跑轮里的仓鼠,绝望地永不停歇地奔跑。跑得肺都要炸了。这简直是噩梦里的场景。
她尽量靠着市长、法官等大人物居住的地方跑,追兵碍于城市治安条例,怕惊扰官员们把事情闹大,不敢随意开木仓。不然她现在已经成筛子了。
还是太久没有锻炼了,艾波咬牙,要是三年前的她,哪至于如此狼狈,当年四分配狂奔一小时不在话下。
脚步声和追兵粗重的喘息越来越近,她已经跑得没有方向感了,蓦地进了一条死胡同。艾波看着面前的砖石墙面,用尽最后力气咬牙助跑,随后像羚羊般,沿着墙角左右脚次第蹬上墙头。
翻身而下时,因为耗尽了力气,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落地姿势,右脚崴了一下,钻心的疼痛。
艾波顶着这巨痛向眼前的大路跑去,再过一条街就是火车站了,那里有他们的据点,这样想着,她突然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
迈克尔望着她走入夕阳的背影,那么瘦弱,那么自负,仿佛即将飞入天空最终坠入大海的伊卡洛斯。
摩挲着女孩丢来的枪,是M1911,熟悉的质感,只凭重量,迈克尔就知道里面是满弹的。木仓把上金属的纹路冰冷干燥,像蛇的皮肤。
此时此刻,他已经感受不到那刻骨的冰冷和磅礴的怒意,那些激烈的情绪仿佛已然远去,他的灵魂超脱于这个世间,平静地俯视那可怜的□□。
半张脸凹凸不平,半张脸沉在阴影,脊背贴着座椅,垂头盯着手木仓,凝滞得仿佛一座雕像。
迈克尔不知道坐了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一小时。他的大脑停滞,既没有思念纽约的家人,也没有思考劫持者的身份。他只是沉默地坐着,好像自己只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倏忽之间,在这超然物外的状态里,一个清晰的念头突然跳入脑海,仿佛雷电劈落,弗兰肯斯坦的怪物苏醒。
那是一个让人兴奋的想法。带着电流般的战栗,他像是得到指令的机器,按下了开机键,只想忠诚且一丝不苟地执行——把她带回来。
把艾波洛妮亚带回来,带回他的身边。如果她不愿意,就用子弹打穿她的小腿。他知道用何种角度射击,可以极小地损坏腿部肌肉。等她跌倒在地后,他会像抱新娘一样双手抱起她,让她纤细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脖子。如果她哭了,那更好,他不介意为她吻去那些泪珠。
总而言之,他要把她带回来。
秉持这个念头,迈克尔关上了车门,考究的手工皮鞋踩上砖石地面。
夜色深沉,他手握着枪,双手插在西装的衣兜里,沉默地走在路边,远远避开忙碌的宪兵。
他们似乎在追捕什么人,迈克尔冷漠地想,最好赶紧找到那个杂碎,不要妨碍他找艾波洛妮亚。
巴勒莫主城区很小,步行一下午便能走完。他历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沿着主干道缓步而行,寻找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身影,思考着应该如何安置受伤的她——要找一间带电梯的屋子,不能太大,因为她随时都得在自己的视线里。
正当他苦恼应该为她挑选一双什么样的拖鞋时,一个人影从幽深的巷口跌出,恰到好处地落在他的怀里。
那是柑橘、柠檬花、葡萄酒混合而成的曼妙芳香。迈克尔知道,他的艾波洛妮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