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常峨也是如今日这般来到她的府上为她奏琴,只不过与现在不同的是,七百年前的天蓬由于在神魔之战中身负重伤,导致一身法力十不存一,几乎快要成为一个永远都不能再作战的废物元帅!
那个时候,天蓬整日意志消沉,靠酒度日,满朝文武对于天蓬这个废物元帅皆是唯恐避之不及,昔日高朋满座的元帅府变得萧条落寞,再无客来,除了——广寒宫的那位被三界中人称做“第一琴师”的常峨先生。
在天蓬遭逢此变以前,常峨与天蓬素无交集,然而自天蓬法力十不存一以后,常峨却是日日携琴造访元帅府,为天蓬抚琴消愁。
那段时间,天蓬兀自沉浸于法力殆尽的颓丧之中,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不怎么搭理这位无邀自来的清俊琴师。不过这位有着“第一琴师”之称的常峨先生好像也并不在意她是否招待他。每天,他都是在辰时准时携琴入府内为天蓬奏琴解忧,奏至酉时,他便会准时停奏离开。而在辰时至酉时的这段常峨抚琴奏乐的时间,他从不会过问天蓬在做什么,无论她是在饮酒浇愁也好,亦或是不眠不休也罢,他不会去责备她,也不会去劝导她,只会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用琴声向她传递无言的慰藉。
天蓬起初对这位日日不请自来的访客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就连天蓬自己也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习惯日日有他的琴声作伴,而且,他的琴声好像真的能给她带来“重新振作”的信念,这是他想要通过琴声传递给她的吗?
在常峨日复一日的琴声陪伴之下,天蓬借酒消愁的次数逐渐降了下去。直到三个月后,天蓬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终于不再是饮酒,而是重新握起她的九齿钉耙,这代表了——她决定重新开始修炼。
那一天,常峨依旧如往常那样在天蓬的身侧为她抚琴奏乐,只是当奏乐声止的时候,他却不是像从前那样直接携琴离开。这一次,他对她开口了:“明天,我不会再来。”
三个月来第一次听到他对她说话,天蓬的心里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听到了常峨口中道出的“不会再来”。天蓬沉默了一阵,对常峨问道:“为什么?”
常峨看了一眼天蓬掌中的九齿钉耙,对天蓬答道:“因为你已经找到了自己要行的‘道’。”
“我找到了自己要行的‘道’,你就要离开吗?”
“再长的曲子,也终有结束的时候。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好的,我明白常先生的意思了。”天蓬没有再对常峨多加逗留,而是向他作了一个长揖以示感谢,“常先生,这段时间多谢你抚琴相伴,助我找到自己要行的‘道’。”
“琴音只是辅助罢了,元帅能够找寻到自己要行的‘道’,皆因元帅心中自始至终都有一份不曾放弃的信念,所以元帅真正需要感谢的人,是你自己,而不是我。”说完这句话后,常峨便抱起石桌上的琴,准备离开。
“等一下。”天蓬忽然出声唤住了常峨。
常峨止住了前行的步子,回身对天蓬问道:“元帅还有何事吗?”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想念常先生的琴音了,我可以去广寒宫拜会常先生吗?”
听到天蓬的这句话,常峨先是愣了一瞬,随后他对天蓬答道:“可以。”
“多谢常先生。”
“元帅客气了。”说完这句话后,常峨便抱琴离开了。
常峨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天蓬的视线中,可是他的琴音却在天蓬的心上停留了很久。
后来的每一天,天蓬都孜孜不倦地修炼。她知道,以她现在的景况,若要恢复到曾经的十成功力的话,只能用相较于曾经的十倍努力去修炼,于是天蓬把自己的身体当做感知不到倦意的偶人,日日昼夜不息地苦练。
可是即便是再倔强的身体,在这种过于严苛的日复一日的高强度苦练中,也终会有支撑不下去的时候。而每当天蓬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的时候,她就会去广寒宫听一听常峨的琴声,那仿若天籁般的清雅琴音总是能够荡涤掉天蓬周身的疲惫,让她更加坚定修炼的信念。
最后,天蓬成功让自己在短短的两百年内恢复自己曾经的全部实力,再度成为整个天庭战力第一的巾帼元帅。至此,她已经不再需要借助常峨的琴声来辅助自己修炼了,可是他的琴声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她无法割舍的习惯,于是,在征战之余,天蓬依旧会像曾经那样时常造访广寒宫,让常峨为她奏一曲清音。有时,常峨也会携琴回访元帅府,将自己新近谱写的新曲奏给天蓬听。就这样,两人渐渐因琴相交,成为琴中知己。
这份情谊若自他们相识起开始计算年光,至今已有绵长的七百年。这七百年里,天庭众人都道天蓬与常峨是无关风月的真正的知音,可只有天蓬自己知道,她对常峨的感情并不仅仅止步于知音,这七百年来,他的琴声早已伴随着年岁,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她的心。
这是天蓬心中深藏的秘密,并且如无意外的话,她会一直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因为比起告知心意后可能要承受的失去对方的风险,她更宁愿以知音的身份做他身侧的朋友,这样——至少,她不会失去他。
*
天蓬拂去了心中的